兰珩舟抬起头,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执念:“漠北战事非同小可,仅夫人一人恐难支撑全局。微臣虽不及萧将军之勇,但熟读兵书,愿为夫人分忧。”
“王爷一介文臣,何必涉险!”丞相陆闻远立刻站起身,神色凝重。
兰珩舟却只是微微一笑,语调从容:“丞相言重了。微臣虽非将才,但漠北情势复杂,夫人一人难以为继,微臣愿尽绵薄之力,辅佐她一同稳守漠北。”
梁帝沉吟片刻,眉头微皱,目光复杂地在两人之间扫过,似在权衡:“珩阳王此举,确为忠心可鉴。但漠北艰险,需再慎思。”
兰珩舟恭敬拱手,神色不卑不亢:“微臣甘愿为国分忧,生死无悔。”
殿中寂然,气氛因他决绝而冷凝。
陆瑶垂眸,不发一言,素白衣袖在烛火下显得尤为冷清。
梁帝停驻片刻,最终轻叹一声:“既然珩阳王如此决心,朕便准了你们二人共赴漠北。”
又道:“漠北之战关乎大梁国运,珩阳王,朕命你监军,全权督理军中事务,确保军心不乱。陆瑶身经百战,统领有方,即封为漠北前军大将,与昭武将军陈璋一同听从珩阳王调度,率军迎敌。”
“微臣领命。”兰珩舟一揖到底。
他直起身,目光随即落在陆瑶身上,始终未曾移开。
陆瑶却未抬眼,只朝梁帝行了一礼:“臣谢陛下恩准。”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兰珩舟站在原地,唇角微微上扬,指间紧握的帕子被血迹染红,隐隐洇透。
宴会散去,夜色深沉。
陆瑶迈下殿前的石阶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陆瑶。”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兰珩舟从殿内缓步而出。
她脚步微顿,侧身看他,神色如常:“珩阳王殿下,何事?”
他走近几步,站定在她面前,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他白袍如雪,面容如玉。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压抑:“你可知,我为何自请随行漠北?”
陆瑶愣了片刻,答得疏离而礼貌:“殿下行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臣不敢妄测。”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也不带半点温度。
兰珩舟听罢,目光微微一黯,像是胸口被什么狠狠压了一下。他正欲开口,却被陆瑶清冷的声音打断。
“不过既然殿下同往,漠北虽险,臣自当护殿下周全,还请殿下放心。”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可兰珩舟却僵住了。
月光斜落在他眉眼间,映出他唇角那抹轻浅笑意,分明温润,却显得冷意逼人。
他定定看着她,良久,低低笑了一声,语气轻缓却透着寒气:“那本王,便先谢过萧夫人了。”
“殿下不必。”陆瑶微微颔首,声音冷淡,“这是臣分内之事。”
这一句“分内之事”,将两人彻底隔开。
言尽于此,她转身离去,素衣随夜风微扬,未再多看他一眼。
兰珩舟立在原地,目光追随她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眼中涌动着难以言明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短促轻笑,低得几不可闻。
手指缓缓收紧,他指间紧握的帕子被捏成一团,殷红的血迹从指缝渗出,一滴一滴坠在长阶上。
“护我周全?”他低声自语,语调平静,仿佛与方才无异,然而眼底怒火隐现,几乎压抑不住,“好一个护我周全。”
晨光微曦,将军府庭院笼罩在一片热闹中。
仆人们来往匆匆,将一箱箱辎重整齐摆放在门前,马匹已备好,马蹄轻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陆瑶站在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切。
她目光落在庭院中央摆放的长枪和一副旧木架上,盯了许久,像是忘了挪开。
木架稍微有些斑驳,边缘裂开了细细的纹路,像是随时会散架,却被人用粗绳细细缠了几圈,固执地支撑着。
萧玄当年第一次给她做这个木架时,满脸得意:“看见没?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稳得很!哪天你跑不动了,靠着它,也不会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