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采薇的演技就比画技好上那么一点儿,时灵时不灵。以往做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之前,容津岸会指点她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可她现在是一个人了。
以后也只会是一个人。
不知怎么,叶采薇心口突然空了一块儿。
蓊桃的声音更比夏琬琰尖锐,“哎呀,您忘了?叶大姑娘可是烂的酸的都会往嘴里塞呢。若论味觉,说不定还比不上郡主家的太阿大人呢……”
没有叶采薇吩咐,白檀是绝不会主动在斋生们面前逞能耍嘴皮子的,此时只是恭立一旁。
“怎么又吵起来了?”
众人虽然烦躁,却都不敢沾惹记仇又爱撒泼的夏琬琰,出来和缓气氛的还是柳清浔,“好啦,都是一个学斋的,相互迁就迁就。”
叶采薇的情绪很快被冲淡。
看到蓊桃,她忽然想起比三朝那天,自己竟被一把推到地上了。
蓊桃能用蜂尸震麻小公主的手肘,她不惊讶。摘叶飞花的雕虫小技,就算是叶府里随便拉个小丫头来,也能学会。
可她又不是真正的闺阁千金,怎么会面对蓊桃时,显得如此弱不禁风?
叶采薇又想起这两天盘亘在她脑海里的问题。
虽然昌平侯府素日对夏琬琰管教不严,可纵观夏琬琰的手段心机,她哪有能耐弄来赤翅蜂这种岭南之物?想到这么周密的害人之谋?
有人,在她背后唆使?
叶采薇眸光微沉。
这个人,会如她所想的那样,与要杀小公主的幕后势力有关吗?
甚至,与当年毒害德愔太子的势力有关?
容津岸果然言出必行。
第三天,娄嬷嬷便主动将叶采薇从瘖谷里“释放”了出来,说是有人请她为家中小女教授课业。
乖乖!叶采薇自己都半瓶水晃荡呢,哪有这般能耐啊,误人子弟都是轻的。
闻讯,她真是差点急得长出翅膀飞去黔中道,揪住容津岸的衣襟摇一摇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好在。
事实证明,哪怕叶采薇脑袋里浩荡得能泛舟,容津岸的脑子里也不会进水。
人家是请她去教香道的。
前世,叶采薇唯一上得了台面、甚至堪称一绝的课业,就是制香。
从鸨母手中逃脱后,没过几年,叶采薇就带着容津岸杀了个回马枪,将其一窝端了。
销金窟中,从小被拐的瘦马、私妓数以千计。其中,虽然也不乏怪叶采薇多管闲事、害她们失去庇身之所的人,但大多数还是渴盼恢复自由身的。
她们中,被拐时已经记事的姑娘们,收拾行囊踏上了万里归乡之路;有的则三五成群地计谋起要做别的生意,共同白手起家。
临行前,许多人赠了叶采薇不少压箱底的药方、香方。
冰肌膏的制法就是那时学来的。
叶采薇本就嗅觉灵敏。而且,只要不怎么需要动脑子的东西,她都擅长。
识香、辨香、制香、改香……一点就通,一触即会。可不就迷上香道了。
“薇姐姐,其实我本来也想和你学画的,可是我娘亲说贪多嚼不烂,让我先专心学闻香呢。”
经过两月的相熟后,五岁的白漪岚眨巴了下黑葡萄似的水亮眼睛,淑女地拈起易皱的罗裙裙摆,在长条凳上挪了挪,凑到叶采薇耳边悄悄道。
这名请叶采薇做短期夫子的女孩来头不小。
乃上届女学中最拔尖儿的弟子江蕴玉所嫁的白氏家主的幼妹。
同容氏一样,瀛洲白氏也是从琲朝建立前就繁昌至今的世家大族。
不过,白氏走的是细水长流的路子,虽没有国公亲王的泼天煊赫,但族中多出刚正不阿的谏臣、爱民如子的地方父母官。
多少年来,沧海桑田,晦雨疾风,始终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