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荣没有帮忙,点了一支烟,看着挡风玻璃后面的人系安全带、挂挡、观察了左右后视镜,然后慢慢地倒车。
书包被他单手拎着,有一条包带垂在雪地上。麦冬看着布包上突出的棱角,大约猜出来那是什么。
卡车缓慢地从胡同里全身而退,调了几次方向后开到主路上,看不见了。赵家荣盯着什么都没有的远处抽完了烟,把烟头丢在地上,淡淡地说,“回屋吧。”
麦冬却没动,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烟盒上,“给我一根。”
赵家荣挑了挑眉,没说话,把烟盒打开,递到他眼前。
麦冬抽了一支放到嘴里,双手去摸裤兜,没有摸到火,抬头瞪着眼看他,“不给我点上?”
赵家荣无奈,自己也又点起一支,用手拢着的橙色火焰没有熄,麦冬主动把烟头凑上去。
“少抽烟。”
赵家荣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我看你总是生病,而且家乐怀孕了,必须多注意一点。”
麦冬用脚尖去踢地面的小石子,没说话。
两人之间只有白色的烟气,肆意地飘摇。
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一两分钟。赵家荣抽得快,很快指尖又只剩下一截烟头,他又开口,“抽完就回去,外面冷。”
“屋里也冷。”麦冬不紧不慢地解释,“柴火灭了,我不会弄。”
“哦。那我先去生火。”
“哎……”
赵家荣转身,麦冬一下子就拽住了他的手。
夜风冷厉,吹得烟头的一点红光忽明忽暗,他隔着朦胧的白色,看赵家荣略微吃惊的表情。
他斜睨着那只黑色书包,“就这点钱,够吗。”
。
赵家荣猛地甩开他,眉头皱起。
人的眼睛,往往能表达出语言难以形容的情感,麦冬很懂得如何去读一个人的眼睛。赵家荣看沈源,一个眼神,麦冬就大致猜出来这位的身份。
赵家荣此刻看他的眼神,有如实质的利剑,更加印证了所有的猜想。
他被甩得后退,就顺势倚住了身后的砖墙,两只手抱在胸前,有点挑衅似的,抬起了下巴。
“肯定不够吧。”
赵家荣立刻就知道了他的用意,眯了一下眼睛,很快又恢复如常,“我不需要你的钱。”
“你不用再说了。”他拒绝得彻底,“也不要再让家乐和我说了。”
麦冬垂着头,看着一截烟灰落在地上。
不需要?
其实,他是能理解的。
他从小就知道,很多人拼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做不到的事情,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往往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很多人弃如敝履的,又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这世界处处都有根深蒂固的不公和失衡,一无所有的人,又能让他怎样去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