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杜清婉忍不住,道:“反正聚都聚了,不如还是讨论一下吧,士不能不弘毅,岂能因为一时失意而丧失斗志。”
“讨论什么?”卢乐天垂着头抬眼往上看,以至于他额头上就像是出现了几条皱纹,“道首这件事,成都成了。”
以前这些人之中,他是最为意气风发的一个,主意也总是最多。
但一个接一个的败仗吃下来,他受的打击最大。
而且就连鱼塘里的鱼都会莫名其妙的不见。
再加上自从将顾留白视为假想敌之后,他们每次这种探讨,都是站在反面,都是往顾留白失败的方向讨论,看有哪些因素会导致顾留白失败,但顾留白偏偏每次都不败,所以他自然一次比一次丧气。
杜清婉深深皱起了眉头,声音微冷道,“若是这样下去,那这天命楼似乎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卢乐天悚然一惊,他这才有些回过神来,歉然道,“是,是我意志太过消沉了。天命楼原本就是集我们这些人智慧之所,切莫因为我一个人的意志消沉而影响大家。清婉妹子,我这时候状态不佳,这次小会暂时由你来主持。”
杜清婉也不推辞,点了点头,道:“我们这些人因为兴趣相投而聚在一起,但能走到今日,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们修行的看法相同,做任何事情都必须锲而不舍,一以贯之。既然我们以往都猜测顾十五有可能失败的点,那这次普天大醮,我们也自然讨论他有可能失败的点。既然乐天兄让我主持,我便提一点,顾十五此次整顿道宗,将一直不被道宗承认,但确实源出道宗的太平道、五斗米教的那些传承都笼络在内,但独独缺了堕落观。谁都知道堕落观是前朝国教,在大隋朝,堕落观的前身,那座无名观才是道宗之首。这次它什么态度?它难道会甘愿拜顾留白为道首?我想堕落观至少不会说现在自己不是道宗的,不会将自己放在道宗之外。”
卢乐天听了这么多话,才呼出了一口气,脸上少了些丧气的神色。
王仁山等人也故意不出声,就等着他说话。
卢乐天知道这些好友的好意,心生感激,然后慢慢说道,“的确,以堕落观的骄傲,堕落观必定会有所表示,我也觉得让堕落观这些人奉顾留白为主是不太可能的,他们和杨氏一样,也已经蛰伏了很多年,恐怕此次普天大醮直接确定一位道首,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宣战,他们很有可能也会爆发一次。”
王仁山等人相视一笑,觉得卢乐天总算恢复正常了。
王仁山这才开口道,“隋末李氏和杨氏争夺江山时,杨氏可是主要仰仗堕落观的这些修士,堕落观修士的手段可是比杨氏厉害多了。堕落观要是也不惜代价爆发一次,那可能比生祭造煞法阵还要厉害,那顾留白哪怕展现了这样的手段,他要想轻易过关也没那么容易。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觉得对于他此次普天大醮也是巨大的隐患。”
卢乐天顿时眼睛一亮,“哪一点?”
王仁山道,“他破了静王妃的身,只此一点,便有可能为他招惹许多厉害的对头,这些人平时不敢轻易动他,但若是堕落观带头发难…”
王仁山是想说,若是堕落观带头发难,那这些人恐怕会同时发力,但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卢乐天的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卢乐天道,“你说什么?”
王仁山道,“我说堕落观带头发难。”
卢乐天马上摇头,厉声道,“前面一句。”
王仁山和杜清婉等人都有些诧异,他们互望了一眼之后,王仁山道,“我说顾留白破了静王妃的身,只此一点…”
“什么!他破了静王妃的身?!”卢乐天的嘴唇都开始颤抖了,“什么时候破的?”
杜清婉等人面面相觑,“怎么,你不知道么?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啊,就是那日他和净王妃困于邪帝之中,他和静王妃就是靠着双修之法才破开了邪帝啊。”
卢乐天颤声道,“可有印证?”
王仁山见到卢乐天此种神色,心中瞬间涌起一个念头,自己这好友卢乐天,也是对静王妃情有独钟,只是平时掩饰的好,压根不表露出来?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李氏已经封锁了消息,但玄都观有位道人说漏了嘴,说那日星辉坠落,是大梦真经双修,且是大梦真经修行到很高的境界时才会产生的景象。由此推测,顾十五所修的法门是大梦真经,怪不得上官昭仪去了延康坊之后,便在外行动自如,不受阴阳天欲经的困扰,那阴阳天欲经本身就是脱胎于大梦真经,大梦真经才是最原始也最具神通的本经。”
顿了顿之后,看着卢乐天僵立着,似乎还不接受的感觉,王仁山便又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接着道,“长安城中有能力知道这消息的虽没多少,但手底下也都有些能人,那…”
王仁山原本还想认真的摆事实讲道理,说哪家什么人用什么秘法看了,诸如此类,好显示这证据确凿,但说到此处,杜清婉却是突然轻声打断了他,道:“好了,不要说了。”
王仁山一愣,这时候他才发现卢乐天嘴角微微抽搐,脸上的神色似乎没什么改变,但两行清泪却已经从眼角哗啦啦的流淌下来。
星辉洒落,洒的原来不是星辉,是卢乐天的心碎。
卢乐天此时眼睛空洞,被泪水所蒙,似乎看不见王仁山等人,他此时宛如站在国子监的某个馆中,回到了第一眼看到静王妃之时。
那一眼,便让他知什么叫做倾城的绝色。
那一眼,便改变了他的人生。
静王妃其实乃是他这一生最高之追求。
顾十五可以赢无数次,最多打得他志气消沉,但静王妃在,他的心就在。
然而现在,静王妃也是顾十五的了?
他的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