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一回,贺家所派出的贺宴舟倒成了在场身份最高的人了。
贺宴舟本身的官职不高,但他出身贺家,场面上的人便都敬着他。
这一下,戚氏越发满面春风,看着自家这位准女婿是越看越高兴,虽说两家目前还只是过了问名的阶段,并未签下正式的订婚契书,但戚氏已经打算让所有人知道贺宴舟是她的准女婿这件事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贺宴舟一来,戚氏便将他拉到了自家人的位置上坐着,任谁也能看出来秦家与贺宴舟关系熟络。
贺宴舟也不拒绝,两家本就在说亲,虽说他心里对戚氏的动作多少有些介意,但还是没说什么,坐下后,倒是开始默默寻望起秦相宜的身影来。
秦相宜换了身浅黄色的衣裙,裙摆底下是落霞色,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染色手法使得裙摆呈现出渐变色如同天边晚霞一般,上半身仍是将她包裹得十分妥帖的交领,露出云锦的领边。
贺宴舟在看见她的一瞬,唇角勾起了连自己也未曾注意的弧度,不是被裹在深沉沉碧绿色宫装里的秦相宜,少了一丝宝相庄严的观音气质,却多了一丝,生命力。
头顶簪了一支小巧玲珑的金枝桂叶,是她自己掐金丝做成的,缠成一枝小小的桂枝,叶片用雕得极薄的绿翡做镶嵌。
一身装扮倒是应了这个金秋时节的景。
这是她少有的将一身装扮外显的时候。
贺宴舟会用“外显”这个词来形容她今日的装扮,所有人的穿衣打扮都是外显的,但她从前不是。
偏就是这样,当她为了应秋日的景、为了贺寿宴的喜、为了讨母亲的欢心而稍作打扮时,就是她身上露出的那么一点微不可查的讨好感,贺宴舟觉得,真是动人心魄极了。
但同时,他心里也有些落寞,原来姑姑,也不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会为了人而有所改变,她会穿稍显鲜艳些的衣裳,也会将银簪换成金簪,在这个繁盛热闹的场合。
后来的贺宴舟知道,她还会替母亲去敬酒,她会朝着宾客笑,她也会朝着他笑,对他说:“欢迎你来啊,贺大人,谢谢你的到来,让将军府蓬荜生辉。”
她对他说的话跟对别的宾客说的话别无二致。
贺宴舟喝下了她敬过来的酒,又看着她悠悠转去别桌。
今日户部尚书家的唐公子也来了,秦相宜一看见他心里便警惕起来,眼珠子隐晦地在唐明安和秦雨铃两个人中间来回看。
她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贺宴舟。
她觉得自己对贺宴舟还是挺好的,他跟秦雨铃还没成婚呢,她已经在开始替他捉奸了,势必要让他摆脱绿帽。
而贺宴舟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姑姑时不时地老在往唐明安身上看。
唐明安就一个京中纨绔,有什么好看的。
从唐明安开始一些蛇形走位,动作鬼鬼祟祟的开始,秦相宜就开始注意他了。
直到唐明安从宴席上消失,紧接着秦雨铃也开始了一些蛇形走位,秦相宜彻底确定这两个人有问题。
她朝贺宴舟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并未注意到这边,便松了口气,等着,姑姑亲自去替你扫清奸情。
秦相宜便也开始鬼鬼祟祟地往秦雨铃那边跟去。
贺宴舟深呼了一口气,默默起身也跟了过去,也没别的,他就是好奇,姑姑跟着唐明安走做什么?
至于场面上夹杂着的另一个人——他的未婚妻秦雨铃,他是真的没注意到。
在他的眼里,就是秦相宜跟着唐明安走了。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或许他是想跟她说一声,最好是离唐明安远点。
都察院交上去的关于唐家的违纪事项数不胜数。
什么爹逛青楼,儿抢民女的。
贺宴舟写报告的时候,一双眉头皱着就没松开过,属于是看一眼文字都嫌恶心的程度。
浑金璞玉的贺宴舟,最讨厌唐家人。
秦相宜不紧不慢地跟在秦雨铃身后,她的脚步很轻,几乎不会惊动任何人。
在贺宴舟眼里,她的脚步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静自如,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直到绕到了一个假山后面,秦相宜看着那两人先后钻进了一座大石头缝里,里面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外面有一个小石墩,秦相宜想也没想,直接在石墩上面坐了下来,在这里正好能听见里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