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从内室匆匆走出,将早就准备好的纱布、剪刀、绵软的小褥子以及其他生产所需的物件,低头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立即扬声吩咐道:“快把屏风移到娘娘榻边,遮挡好!再将娘娘平日休憩的软榻挪到内室中间,铺上干净的褥垫,别忘了放两条薄被以备使用。”
随着吴嬷嬷的一声令下,众人各司其职,配合得天衣无缝。整个猗兰宫中忙碌起来,却秩序井然,不见一丝慌乱。早在虞韶怀孕初期,宫中便反复操演各种突发情况,确保万无一失,如今看来,果然所有的准备都派上了用场。
方葳蕤原本正在屋内用心地给小家伙绣虎头帽,听到消息后急急赶来,袖子都顾不得放下,便握住虞韶的手腕,专注地为她把脉抬头看向虞韶,安抚道:“娘娘别怕,您的宫缩已经开始了,胎位端正,脉象平稳,这些日子调养得不错,一切都很顺利。”
说罢,方葳蕤又俯下身,认真查看了一下情况,眉头微微舒展,继续安慰道:“娘娘别紧张,现在是刚开始,疼痛虽会逐渐加剧,但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松声、竹影,你们两个留下来,听我吩咐,其他人都在外间守着,保持安静。”
方葳蕤本就是医女,已然成了大家信服的存在。此时她神色从容,指挥有序,宫人们更是自觉地听从她的安排。
松声立刻应声,将虞韶的小软枕调整到更舒适的位置,竹影则拿来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替虞韶擦去额上的汗珠,嘴里不忘柔声道:“娘娘别害怕,有葳蕤姑娘在,太医和稳婆马上也就到了,大家都会尽心护着您和小殿下。”
虞韶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看了一眼方葳蕤,唇边挤出一抹微笑:“好……有你们在,我不怕。”
片刻后,太医林之焕和稳婆匆匆赶到猗兰宫,身后还跟着提着药箱和器具的小太监和医女。林之焕一进殿,便对虞韶行了一礼,旋即俯身替她把脉。
指下脉象沉稳有力,林之焕不由得舒了一口气,面色略缓,转头对方葳蕤点点头,随即对虞韶柔声说道:“娘娘勿慌,这阵痛正是分娩的征兆。宫缩才刚开始,孩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降生,但接下来需要娘娘全力配合稳婆的指挥,耐心应对。微臣会在外候命,随时为娘娘诊治。”
稳婆则一边将手中的生产器具摆放整齐,一边露出和蔼的笑容,语气轻柔地说道:“娘娘别怕,宫缩频率还算规律,这说明一切都很顺利。待会儿宫缩加剧时,娘娘可能会感到更强烈的下坠感,但这都是正常现象。到时候咱们听指挥用力,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与此同时,通传消息的太监一路飞奔进了紫宸殿。赵煜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听闻虞韶即将生产的消息,他猛地站起身,动作迅速而利落,御笔随手一搁便滚落在桌面上。他压下心头的焦急,低声吩咐:“快,备轿,朕要去猗兰宫!”
赵煜步伐飞快,踏出紫宸殿时,风雪扑面,寒意刺骨。他却毫不在意,只一手接过宫人递来的厚重玄狐披风,披在肩上,几步便消失在了廊下,连方闻呼喊“路滑小心”的提醒都未听见。他的心早已飞向猗兰宫,恨不得立刻长了双翅,能第一时间到虞韶身边陪着她。
一路上,赵煜的眉心始终紧锁,一想到她现在孤身忍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他便急得连脚步都凌乱起来。
赵煜一踏入殿门,便听见内室隐约传来的嘶声与稳婆的指挥声。他顿时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慌乱,顾不得旁人阻拦,大步迈向内室。然而,还未靠近门口,一道身影便扑通跪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皇上不可!”方闻以头叩地,声音急切,“按照祖制,嫔妃生产皇上不能入内呀!”
赵煜的眉头拧得更紧,眼中焦虑与怒气交织:“朕的妻子在里面受苦,朕如何能在外安心等候!她向来怕疼,现在受这般罪,朕怎能不陪在她身边?”
方闻深吸了一口气,见赵煜眼底的焦急几乎要化作熊熊火焰,他低下头:“皇上,娘娘最需要的,是稳婆和太医全神贯注地照顾她。您若贸然进去,只会让她分心,甚至加重她的压力。娘娘素来坚强……”
赵煜的目光依然牢牢盯着紧闭的殿门,听着内室间歇传出的痛苦低吟,指节捏得发白。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胸腔里压抑着几乎要炸裂的情绪。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苦涩:“是啊,她素来坚强……可正因为她的坚强,朕就要看着她独自受苦吗?朕要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里头,为朕承受这生死之关,为朕诞下骨肉,而朕却什么也做不了吗?”
殿内,虞韶已疼得满头冷汗,额上的青筋微微突起,双手紧紧攥着床边的被褥,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颤。阵痛像是汹涌而来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将她的意志一点点摧折。原本还有些间歇的宫缩,如今已变得密集而强烈,迫使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应对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斗。
每一波疼痛袭来时,她几乎要咬紧牙关才能勉强忍住不出声。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沿着脸颊滑下,鬓边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苍白的脸颊。
“啊——!”突如其来的一波剧烈疼痛袭来,仿佛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在体内狠狠撕裂开来,虞韶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竹影紧握着虞韶的一只手,眼中满是心疼和焦急,不住地用帕子擦去她额头的汗水,一边哽咽着轻声安慰:“娘娘,您一定要撑住!太医和稳婆都说了,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您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