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没有出现那个人,常人部落终将被异人部落全面击溃,沦为被奴役统治的奴隶。
(当燕子说到“那个意外”、“那个人”时,我心里隐隐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大概明白了燕子讲述这段上古历史的原因。)
在寻求人兽血液融合获得异能的漫长岁月里,无论是异族还是常人,都认定世间再无其他拥有异能的部族。
所有人都不知晓,一次偶然的意外,使得异族之外,还诞生了一个奇异神秘的族落。
这个族落,只有一个人。
这个族落,便是“文族”。
动物之血注入人体,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克服变异反应,大多数人都会出现各种身体排斥产生的病变。这些失败的人体试验品,被视为“无法领悟神谕”,或被屠杀、或被赶出部族,凄惨地死去。
有个人,被丢弃在野外,经历了数天极端排斥反应所带来的痛苦煎熬,竟然与兽血融合,神奇地自愈了。他并没获得“七族”的相似能力,也没有形貌体态的任何变化,与常人无异。
但是,他在文字、音乐、绘画等艺术领域,拥有着远超时代的天赋;对自然界极其微小的变化会形成共情性的敏锐感知;对诸多事物、现象具备极其准确的判断力、预测力;能根据斗转星移、山川河脉的变化推演出大到世间、小到个人的运势走向;毫不起眼的木棍、石块、蔓藤,经过他的随手摆弄,制成一件件精致实用的工具……
他进化的,是大脑。
那时,异族与常人的矛盾已经日益呈现,并有愈演愈烈之势。常人已经不再对异族充满敬畏和信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敌意。
体内流淌的血脉使然,使他无法做到与异族为敌,却也不能与常人为友。
狼不吃羊,就不被狼群视为狼;但依然被羊群视为狼!
天才生活在全是傻子的村落里,反而会被认为是唯一的傻子;智者与常人的交谈交往,注定是孤独而悲哀的离去。
所以,他既不容于异族也不容于常人。在长久的离群索居生活中,他对异族的种种行为深恶痛绝,怜悯于常人的世间悲苦。
在“逐鹿大战”爆发前的第七年,他夜观天象,看到“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同时爆发红芒,隔着夜空遥遥相对,红芒边缘即将碰触。他心有所感,以圆形做天穹,细分成八个方位,演算出异族与常人必有一场残酷的大战。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两族的生死之战,而是关乎文明存亡的决定性战役。
他苦思数日,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逐鹿之战,原本占据绝对上风的蚩尤部落,发现溃不成军做垂死挣扎的炎黄联军中,忽然间冒出许多似乎拥有异能的常人。
他们用奇怪的符号(文字)传递战场信息,使各个部队能够迅速统一行动;用有节奏的木棍敲击声、呼喊声(音乐)提升部队士气,使得战士们勇猛异常;根据地势河脉走向(堪舆),部署最有利的部队阵型;通过星辰日月的细微变化判断出天气(天象),提前做好防御或攻击的准备。
甚至,蚩尤部落最引以为豪的铜制兵器,在炎黄联军投石机、巨驽的毁灭性打击中,根本派不上用场。
异族,败;蚩尤,身首异处。
大多数异族,死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仅有少数异族,或逃于西南荒蛮山区;没有出现兽化形态的幸存者,以常人身份,隐于市井。
战败,阻挡了异族的野心,也击溃了异族不可一世的骄傲。
蛰伏在深山的异族,以曾经在部落当祭司、巫医的经验为基础,发展出一整套控虫炼草的秘术,称之为“蛊术”,整个族群被称为“蛊族”。
隐迹于常人中的异族,利用自身不同的异能,在许多领域取得了成就,逐渐形成了“幻、魇、医、灵、卜、武”六族。
七族,如同风烛残年的垂垂老者,只求苟活于世,再无少年时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此时,距离“逐鹿之战”,又过去了七年。
战争的硝烟,虽已被历史长风吹得烟消云散。但是,关于这场战争的缘由,深深烙印于常人被异族支配的恐惧和被奴役的屈辱中。
恶人放下仇恨,纵不能立地成佛,也不再坠入魔窟;善人牢记仇恨,就算心中有佛,也会由佛入魔。
混迹于世间的六族惊恐地察觉到,一群会使用类似于异族秘术的常人,自称“猎妖师”,四处搜捕猎杀六族。他们以气味、面相、形态甚至出生时辰,从常人中准确地找寻出异族,用桃木剑、符纸、无根水、明火辅以古怪咒语,催动异族体内的兽血,在极短时间内异化成兽形,称其为“妖”,加以杀戮,取其体内兽血凝聚之物,曰“内丹”,炼化成药,服用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
时间是很奇妙的事物,总是在轮回着似曾相识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由屠戮常人的异族,换成了屠戮异族的常人。
也许,时间并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