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叔山寻身边最亲近的部将,田衡也只在叔山梧幼时见过他寥寥几面。
幼时的叔山梧孤僻寡言,比起父亲叔山寻刚毅英挺的北境男儿气质,二郎却生来面皮白净,身型单薄,五官更是略显秀气,完全不像是叔山寻所出。唯一相似的,恐怕只有眼神中的骄傲和戾气。
叔山寻对待这个儿子,外人看了都觉得太过苛刻。叔山梧幼时某日偷偷溜到集市,不知从哪个胡商手里得来一支筚篥,揣在怀里带回了家,叔山寻看到后大发雷霆,说他“玩物丧志”,将筚篥一把撅断,罚二郎不认错不许起来。
结果叔山梧梗着脖子,硬是在院中跪了一整夜,最后是前方突发军情,叔山寻不得不走,府里的奶妈才趁机把二郎拉了起来,那时不满五岁的孩子,膝头已经跪成了紫萝卜。
十二岁时,叔山梧拜顔青沅为师,随他入军中,正式离开家门,此后便音讯寥寥。
阿梧在边关过着登锋履刃,刀口舔血的日子,做最危险的捉生将,战场上事死不事生,拼杀不留余力。每当千里之外的家书辗转送至军营,大家一哄而上,争抢着父母妻儿传来的讯息,只有他一人站得远远的,与这样的热闹全不沾边。渐渐地,同袍战友都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没人知晓他出身背景,更不知他父亲便是闻名北境的青云将军。
这父子俩关系何至于紧张如此,就连叔山寻的身边人都很难看得明白。
面对下属的关心,叔山寻语气干涩:“他护送颜兄灵柩入的都,一直宿在官驿。”
田衡哑然,半晌只好劝慰的口气:“阿梧性子倔,颜公之死对他打击太大,其实这孩子又何尝不是和您一样的脾性?只是这些年和您相处太少了,慢慢来,会好的……”
叔山寻神色复杂,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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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去了么?”
绵韵站在床头,第三次向来仪确认。
她一大早到盈升阁来找郑来仪,就见她赖在床上,说身子不舒服,今日去不了平野王府的烧尾宴了。
“真的去不了,难受啊,癸水来了……”郑来仪脸朝下趴着,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郑绵韵皱着眉,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打扮,精心准备。可这样的场合本就拘束,若是没有来仪陪着,她也是极不情愿去的。
正想着怎么找借口也推辞不去,李砚卿从外面进来了。
“这丫头,前面到处找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郑绵韵转身:“母亲,我……”
李砚卿一看她神情就知道什么意思,直接截断她话头:“你也不舒服了?”
绵韵被戳穿,脸一红,透过李砚卿的身型看见来仪狡黠的目光,似在偷笑。
“母亲!来仪她——”
郑来仪拦住绵韵的话头,捂着肚子不无惋惜的语气:“唉,若不是这倒霉事,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今日平野郡王府里,定然去了不少世家郎君呢……”
绵韵垂头丧气,就是因为会有许多小郎君,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实在局促,到时候也只能跟在夫人身边陪着长辈说话,自己这陌生人面前张不开嘴的性子,可实在压力太大了。
可如果不去,还不知道要被自己母亲念多久。
郑来仪看着绵韵不情不愿地跟着父母亲出了门,算时间也应当走远了,当即一骨碌翻身坐起,动作快得把一旁的紫袖吓了一跳。
“小姐,您——”
她整理了一番便风也似地出了门,扔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天黑前就回,不用你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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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金门外,旌旗浩荡,鼓角悠扬,十万将士披坚执锐,甲光炫日,静待开拔的号令。
虢王李澹一身明光铠,从宦者手中接过巨大的将军印信。
初夏的天气已是燥热,盔甲下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而他满意的望着眼前军容整肃的部队,似对这点热度毫不在意。
正要下令开拔,突然听见身后响起清脆的声音。
“舅舅——!”
李澹转过头,只见洞开的城门内跑出一个人来,一袭湖蓝的襦裙,轻灵跳脱如仙子。
“椒椒?”
郑来仪小跑着到了李澹的马前,仰起头看着马上人,呼吸尚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