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赞只是摇头,再不说话。
小姐是对平野郡王府感兴趣,她让自己关注着王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边镇军将和胡人之间的来往。
她的原话是:看他们是否在暗中勾连,企图谋反。
戎赞初时没有领会,反问了一句:谋反?
郑来仪看着他,耐心的语气:“你和我说过,在你的故乡逻娑川经历过一场叛乱?”
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现出颖悟的神色。从此就把平野王府视作了与执矢部一样的恶人——他们勾结周围部落、杀死延陀部的首领,带着外人烧毁了逻娑川以东的草场,将同胞如羔羊一般屠戮。
这样的人家,小姐是不会与之为伍的。
他的袖中,还藏着小姐让他取回的东西——据说是从叔山家得来的一把式样奇特的龙鳞匕首。
康纳川在一本记载着西域异族传奇的残卷中,找到了那匕首手柄上的纹样。它来自大漠中一个已经陷落的古国——漪兰,匕首手柄上雕刻着的六瓣顶冰花便是漪兰的国花。
小姐没有猜错,看来叔山氏果然和关外的胡人有联系,这一把龙鳞匕首便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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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内,郑远持正在亲自接见上门拜会的客人。
本来这样的场合来仪是不宜出面的,无奈来的客人主动提及了她,称“许久不见,甚是想念”,郑远持只好着人去请。
郑来仪已被事先通报过,走进花厅时便有了心里准备。可当看见身披锃亮铠甲,英姿昂然的李德音,心下还是难免吐槽:这种天气里全副武装,也不嫌热。
“世子,许久不见。”
李德音立即起身,朝着她快步过来:“椒椒,终于见到你了!”
郑远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世子随王爷就藩岭南,趁着王爷回都叙功,总算能回家一趟。”
郑来仪心中明白,舜王这一次回都,绝不仅仅是叙功那么简单:“世子在青州一向可好?”
“好!青州比起岭南气候爽利得多,多谢椒椒关怀!”李德音看着郑来仪的眼神亮晶晶地,嘴角始终没有放下来。
“岭南瘴气重,又多蛮夷,听闻就连王爷在岭南就任期间都落下病根,这次能重回中原,王妃怕是终于能放心了。”
“是呢,母亲也很想你,椒椒。”李德音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
他对郑来仪的好感明目张胆,全天下都能看得出来。二人从小便是玩伴,十二岁时李德音随着父亲李肃离京就藩,从此与国公府往来便少了许多。
然郑来仪自始至终只把李德音当做兄长,从无半分男女心思。
前世舜王登基,李德音即位太子,东宫请封太子妃的仪官刚到国公府门口,便得知四小姐已与元帅府的二公子定了亲。李德音心有不甘,与叔山梧于朝堂上几番较量,却一直落于下风。
直到最后,紫宸宫被叔山梧攻陷,乱世中登基不满二十日的李德音吊死在翙羽阁。
郑来仪看着眼前的李德音,目光中带了几分悯然:“世子随着王爷,这一回预备在玉京待上多久?”
“陛下召父王回京议事,一时半会离不开,喏——现在还在宫里没有出来,我便先求着姑父带我来看看你,过几日我就要先回青州了。”
“这么着急?”
李德音的面上一瞬闪过骄傲的神色:“陛下交了要紧的任务给我,不急不行。”
“是什么任务这么紧要?”
郑来仪好奇地问,却听郑远持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意识到朝廷事涉机密,她是不该多问的。
李德音却毫无对郑来仪隐瞒的心思:“朝廷与叛军对抗八年,战马消耗巨大,如今陇右牧场放养的良马不足五千,陛下十分忧心,特别将此事交给了我。”
郑来仪点了点头:“战马乃国之武备,关系国家危亡,陛下将此事交给你,足以看出对你的信赖。”
郑远持冷静点评道:“世子这件差事不好做,陛下已经批准下诏,批准与六胡州市马——胡人性狡,见利即前,与他们打交道需得倍加小心。”
李德音笑着道:“姑父不必担心,父王在青州已经建起了马场,今年图罗、沮渠,还有西边的康国和鹘国都送来了贡马,其中不乏品系优良的种马,我们要在青州的马场择种选育,未来规模不会比陇右牧场小!”
说着朝郑来仪眨了眨眼,“如今青州马场汇集了来自各国的良马,我们还专门请来了驯马和育马的异族师傅,椒椒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看看热闹?”
郑来仪有些心动。这阵子或许是思虑过多,总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让戎赞监视平野郡王府的动向,也并未发现太大的异常。至于叔山梧,自烧尾宴王府一别,便再无音讯。
玉京入了暑天越发难熬,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况且,青州汇集了异族派遣的使者,去一趟马场,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父亲……”
郑远持看出了女儿的心思,颇感无奈:这丫头,南下遇险过去还没有多久,这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着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