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宁没说话,只是大概猜到晏南舟要做什么。
“关越,我与你做个交易,”晏南舟扶着孟晚语气平静开口,“我知你不希望我出现在孟晚身边,觉得我会影响她?修行,损害她?的?名声?,我可以从今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只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带我进天机楼。”
关越神色凝重?,沉声?问,“你去天机楼做甚?”
“去查一件事,查到以后我立刻就走,不会耽搁一刻,也不会再见孟晚,”说着他将手中无为剑横着往前递了递,“我以我手中的?剑起誓。”
以剑起誓对于剑修而言,乃是极好的?信誉,关越皱着眉在心中衡量,目光落在昏迷的?孟晚脸上,不知想了什么,最终还是冷着脸点?头,“我答应你。”
话音在夜里散开,无人注意到角落里匆匆离开的?人影。
而飞鹤斋的?一间书?房里,一位灰白头发?的?男子捻着胡须听完了这番话,眯着眼?低语,“他们要进天机楼?”
“斋主,可要派人?”站在一旁的?人赫然就是端木文良。
“不用,”飞鹤斋斋主夏侯菏泽抬手制止,而是轻笑了声?,“晏南舟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要进天机楼那便让他进吧,只不过是这进去容易出来难,不如来个瓮中捉鳖。”
飞蛾飞向烛火,随后“滋啦”一声?,被烧成灰烬。
第146章第一百四十六回
关越离开后,晏南舟小心?翼翼将孟晚抱起送回了房间,他本无意伤害孟晚,若可能,连任何一个人都不想伤害,可世间的事有诸多身不由己?,并非是想如何就?如何的。
刚刚关越有一句话没说错,孟晚跟着自己?只会害了她,如今的晏南舟早已不是当初声?名远赫的万象宗大弟子?了,是邪魔妖道?,是弑师叛逃的叛徒,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若有机会,他也希望孟晚还是那个孟晚,天真单纯,不受外?界影响,此事无关情爱,只是一种祝愿,可以是对朋友,也可以是对亲人,毕竟再过去的这些年里?,孟晚待自己?已是极好?,他不确定这些好?中有天道?的几分影响,但?晏南舟仍是感激的。
替人理好?被角时,纪长宁就?站在门口,倚靠着门框,掀起眼帘打量着屋里?的人,语气不冷不热开口,“她醒来会记恨你的。”
“无妨,恨我的人太多了,”晏南舟直起身来,转身看向门边的人,轻声?道?:“比如你。”
闻言,纪长宁脸色一沉,不悦反驳,“我不恨你,我为?何要浪费力气去恨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听着这番话,晏南舟的心?口一紧,依旧有种被软刺插入的刺痛,疼得他呼吸急促,露出一个苦笑,勉强保持声?音平稳,哑声?道?:“关越说明日?要忙着处理七元节的后续事宜,飞鹤斋的值守会松懈些,他会想法子?支开天机楼门前值守的弟子?,带我们进去,不过只有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得抓紧时间。”
“晏南舟,你为?何非要进天机楼?”纪长宁看着人问。
二人对上视线,晏南舟嘴唇翕动,似要说些什么,可纪长宁抢在他之前开口,“你可别说是因为?我,那我会觉得自己?很可笑,躺在那里?的孟晚也很可笑。”
“师姐,”晏南舟的声?音有些轻,带着点沙哑,“我去天机楼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赵是安,我说过,你欠他的,我来替你还。”
他停顿片刻,又才缓缓继续,“我知道?你不会再信我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是虚情假意,可我孟晚并非你想的那般,我现在能够分清自己?的心?,我从未心?……”
“轰隆——”屋外?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耳边还残留着嗡嗡的声?响,仿佛听不清周遭的其他声?音,
雷声?炸开之前,巨大的闪光撕裂了黑暗,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夜空中,天空和大地都被亮光笼罩,好?似铺上了一层白色余晖,那道?白光投射在门窗上,也照亮了屋中的二人,将他们眼中的讶异清晰无比展现出来。
雷声?和闪电不过一刹那,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纪长宁这才注意到晏南舟眼中的恐慌和不安,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却一言不发?。
这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纪长宁皱着眉欲凑过去查看时,路菁大喊大叫的跑过来了,“长宁!长宁!你没事吧,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好?大的雷声?差点没把我吓死?,我桌上的杯子?都给震碎了,我开始还看到闪电,把外?头的树都劈开了,就?刚刚那架势,我还以为?天要塌了呢。”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说完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满头冷汗的晏南舟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孟晚,忙用手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一步,含糊不清嚷嚷,“我什么也没说。”
晏南舟并未在意路菁的反应,还沉浸在刚刚那种极强的压迫感之中,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能毁天灭地,仿佛一个响指,就?轻易让一个人不复存在,以至于当要说出那句话时,浑身被重物压下,险些快要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心?口急促,呼吸紊乱,体内气流运转都变得复杂。
这股力量不是世间所有,它源于天道?,源于世间万物的创始者。
从没有一刻让晏南舟清楚的明白,他同这股力量之间的悬殊,他在反抗的是什么,不是什么蛊术灵器,也并非大能修为?,而是这世间万物生的主宰,是天道?。
从古至今,是否有人反抗天道?成功了晏南舟无从得知,他在做一件几乎无人成功的事,只感到疲惫和绝望,看向纪长宁的目光深沉复杂,包含太多旁人不明白的情绪,轻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和路师姐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步履沉重的从纪长宁和路菁身侧出了屋子?,缓慢的走进了夜色之中。
路菁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他刚刚叫我什么?完了完了,被认出来了,是不是幻形丹失效了,没有啊,咱们什么时候暴露的,我怎么不知道?啊,不对,那他认出你没?咱们要不跑吧……”
吵杂的说话声在纪长宁耳边喋喋不休,可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到晏南舟刚刚看自己?的最后一眼,那一眼神情庄重而悲哀,含着太多复杂倒腾的情绪,都被压在了那双眼底,有那么一瞬间,纪长宁觉得,他快哭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晏南舟会那么难过呢?
纪长宁想不明白,只是垂眸打断了路菁的话,“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