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刘湘便停下,只听狄后这厢朝梅娘道:“今日如何?”
佩梅朝皇祖母羞涩一笑,看向刘湘,刘湘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回首朝狄后禀道:“回禀母后,梅娘今天我身后乖乖站了一上午,侍候起我来不比周女差。”
看起来就不像个多话的,便是回话,还等着她母妃回,狄后看在眼里,对这孙媳妇的性情心中更有了数。
佩家看来是蛰伏不下去了,佩家的命数,看来要大变,想来佩家那位老先生,他也知道佩家世代累积到如今,已然势不可挡,命里终归会推着他这一家走上朝廷大争。
也不知佩家如何应对,狄后心道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见见佩圻,和他聊上几句了。
*
当晚,太子受皇后召令,来了凤栖宫。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太子走后次日,圣手澜亭受召唤来了凤栖宫。
凤栖宫沉死气沉沉,他给狄后脑袋扎了数十根针,亦没令狄后张口说话,等到狄后起了点生气,朝丁内司转了转眼珠子,凤栖宫的女官方才放澜亭出去跟随从说话。
澜亭叫来了他的女徒柳女,在柳女的针法施展下,狄后身上淤堵的血气方通了一些,方能开口进食,说话。
澜亭在凤栖宫足足呆了一天,呆到夜晚晚上凤栖宫不能留男客后方抬足,在吴英的陪同下前往始央宫。
“劳您给我抬点吃食来,我这一天还没进食,肚子空得很。”澜亭进始央殿前,与吴公公央道。
“是。”知道狄后危在旦夕,昨晚险些大毙,吴英心情沉重,朝澜亭躬了躬身,目送了澜亭进殿,并没有跟随进去。
澜亭进了始央殿,顺安帝在御桌前翻看奏折,澜亭进来,他没抬头,澜亭走到他跟前,对着御桌正中间跪了下去,身上少了他平日在顺安帝的狂浪,他一身的沉肃,开口即道:“娘娘时日不久了,此前老臣能保她活一年两年,老臣能跟您说这个话,可一经今天,老臣要跟您说,百日之内,我大卫的凤凰可能就要留不住,要从她栖息的地方,飞了……”
澜亭说到此,眼含老泪。
世人只知圣帝深情,对曾伤过他的皇后情深不变,一生只愿以她一人为凤,而曾因澜家深陷过宫廷大斗的澜亭知晓,狄皇后为她当年的过失已为圣帝做过不计其数的弥补,圣帝如今朝廷的清明,亦也有她的一分功劳在内。
而今她活着的日子已是能数得过来了,她心力枯竭,澜亭就是隔得远远,亦能看到她一身的伤痕累累。
“您去见见她罢,”澜亭磕头,“老臣看得出,她想见您一眼。”
顺安帝停了翻看奏折的手,半晌未有说话,末了,他撑着手臂揉了揉头,尔后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至了澜亭身边。
“见了又如何?”顺安帝背着手,话中满是惆怅,“朕说原谅她了,她便安心了吗?”
“陛下!”澜亭恳求道:“她会安心的,哪怕不安心,知道您愿意死前去见她一眼,她也满足了啊。”
顺安帝低头看他,半晌不语,又过了片刻,他摇摇头,又慢慢踱步至了龙位,把先前的奏折拉回了原位,接着批阅。
*
待到澜亭出来,他朝吴英苦笑了一记,跪坐到小殿一角,用着吴英亲自给他端来的膳食,吴英也跟着他跪坐到一处,发了半会儿呆,等到圣医快用完了,方才回过神来,道:“您劝不听,您说,若是禄衣侯说话,陛下会不会听?禄衣侯那个性子,内慧于心,陛下是最最喜欢了,我侍候陛下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般喜欢过一个臣子。”
澜亭用过最后一口饭,停了手中筷著,方道:“老夫已经劝过了。”
他们家已经出过一个人了。
吴英沉默不语。
陛下不听,可吴英怕多年后,也要走到那条路上的陛下想起今天来会后悔,他对娘娘倘若真的无情便也罢了,可吴英作为他的身边人,再是知晓不过,陛下此生唯一爱恋激赏过的女子非皇后娘娘莫属。
那是他心口的人呐……
澜亭已然尽力,他这厢用罢饭膳,身上已有了些余力,此厢急着回去与他干女婿商量日后的事。
皇后最多百日,若是不成,也就能撑个三四十天罢了,她的事必会影响干女婿一行出使象兹,他得回去提醒一两句,让干女婿和苏谶,还有佩家提前做好准备,以防后患。
澜亭瞥了吴英一眼,见吴公公沉思不语,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要出宫的话。
此时不宜提他的私心,以免凭添隔阂。
吴英首先是皇帝的忠奴,皇后的奴婢,指不定后面还要添上太子,太子妃,太孙,方才轮得到是禄衣侯夫人认的半个亲人,此人忠的是皇帝,是卫家,是卫国。
澜亭暗中告诫自己,很快把欲要出宫跟家中后辈提点的冲动掩了下去,见吴英忧心忡忡跪坐不语,这厢他便道:“您找萧相,找章大将军,依我愚见,这两个人说的话,兴许能劝到陛下心坎上,我毕竟只是这两年才回宫,跟陛下没那个情份。”
吴英已然想到这两人身上去了,老将军跟皇后之间有龌龊,这些年一旦说起皇后来,那股愤恨之情依旧很明显,萧相罢……
萧相倒是对娘娘颇为敬重,若是能说动萧相,指不定真真能劝动陛下。
“唉,”吴英长叹了一口气,“太子啊,太子……”
他不知道,太子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娘娘若是为太子提前走了,陛下就是嘴上什么也不会说,心里到底是会对太子冷上几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