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瑞亲王府背地里不知拢了多少贤士。
百姓过惯了朴素,忽而有人黄金双送,克己?复礼者寥寥无?几,谁也怪不得。
南承瑾殷殷一笑,素手一抬,堪堪搭上檀允珩的袖衫,一脸歉意,话也灵活,“那日是我哥哥错了,好?妹妹,姐姐今日特意来赔罪的。”她记得那日父亲寿宴上,南承誉故意那句说郡主年纪尚轻,她今日来只?不过想借着?司昭府的名头,铲除异己?罢了,至于谢罪,面上功夫罢了。
檀允珩不喜外人碰她,目光轻轻一掩,转身?到客堂圈椅上坐着?喝茶,她视线前正摆着?一个?不大的白瓷缸,缸外绘着?跃跃欲绽的芙蕖,她给起了个?名叫‘梨缸’,屋外的院子?叫‘梨院’。
记得她刚入司昭府,也是六月初二,梨落纷飞,先司昭领着?她站在偏堂院中,看着?霜白满地,白玉无?瑕,先司昭告诉她,“咱司昭府就像梨花枝干,里头的也好?,司昭也好?,就像梨花,即便凋落,也落得清白,哪怕被人踩踏,瑕瑜互见,也独簇清香,有心自来。”
人人皆道?梨清洁道?心,却不知梨落惆怅,哀悼别离,相逢不见。
过晌,梨缸里的冰融的正厉害着?,滴滴清脆,淡雅的房里,到处充斥着?凉意,南承瑾跟着?坐下时,身?子?擦过檀允珩的视线,浅遮一瞬她视线,鼻息里隐约浮现的清凉香膏的气?味令她再?度打了个?喷嚏。
南承瑾往圈椅上侧坐着?,丝毫不把自己?当个?客人,斟了两盏茶来,正儿八经关心道?:“哟,可是冰太多的缘故?”
檀允珩把手中素扇往桌边一放,抬手端了茶盏在手中,既然南承瑾不跟她客气?,她自也不必客气?,“瑾姐姐身?上的香挺特别。”
南承瑾长在瑞亲王府,心思只?深不浅,何?况她比檀允珩年长几岁,迅速反应过来,谨慎问道?:“妹妹觉着?这香膏有问题?”她记得司昭府的任何?人自身?都不用香的,除非案子?沾香,人身?携香。
檀允珩把静置在手中茶水上的视线上抬,看向南承瑾一脸担忧的俏脸上,恐唯有这个?担心是真担心香膏有毒,她在心中浅浅一想,故意思索片刻才道?:“姐姐错想了,妹妹对此香过于敏感,随口一问,往后好?避讳着?。”
清凉香膏是否沾毒她没那通天本?事?嗅一下就知,此香膏跟她犯冲倒是真的。
用不着?拐着?弯关心,有话不如快些说。
南承瑾听?着?也不觉尴尬,手不紧不慢执着?茶盖,一下接一下波着?,瓷声清透,司昭府茶水向来温吞,无?需转凉,是她在家习惯如此,一时改不掉下意识之举,“此香名唤凉银香。”她抿了口茶水,挽了个?彼此心知肚明地笑:“姐姐今日是来报案的,陆夫人当年中毒一案。”
檀允珩隐约想到会是这件事?,但她没想透彻,为何?朝她来说,毕竟依目前来说,她和陆简昭是实打实的对立面。
一盘棋局,往往下注的不止一颗棋子?,黑白前后,不分伯仲。
可她懂一个?道?理,既然对方肯在你身?上下注,那么你就是有用的,故作高深行不通。
檀允珩客气?回笑,“陆司昭在处理苏二公子?之事?,瑾姐姐不去瞧瞧吗?”想借她之手除掉妙亲王府,瑞亲王府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棘手其一,这点?她想到了。
她不愿意,两虎相争,合该她坐收渔翁才对。
旁人利她,她利旁人,往往都是相辅相成的。
南承瑾从不小瞧这个养在长公主府的郡主,处事?作风,若为她所用,必是最会韬光养晦的锋利爪牙,看着?清秀如画,明爽净心,让人一眼难忘,殊不知高门养的向来只有危险的老虎,没有迷人的白兔。
从檀允珩不掩饰自心不知她说与之听?的目的,到一言二意,指着?不愿再?搅合陆世子?与瑞亲王府的交往,就不单单是以退为进了,是想看两位亲王府相争,“珩妹妹言之有理,那我且说与妹妹听?。”
南承瑾把茶盏托放回桌面,起身?走到梨缸前,用一旁的竹棍儿挑着缸里的冰块翻了个?面,水滴消失,“陆夫人在苏御史家中中毒,身?死后,苏夫人不久也去了,至于陆夫人身中何毒,太医都不得而知,可苏夫人是被胁迫上吊自杀的,这件事?被苏府压了下来,说成苏夫人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一般大臣家事?,怎么说怎么来,无?需上报朝廷,那瑞亲王府又如何?得知。
檀允珩平静道?:“我与陆司昭只?不过萍水相逢,是我一厢情愿爱慕他?,既然瑾姐姐有心,不如前往牢狱多说一遍,慢走不送。”这会儿想必陆简昭已审讯完苏鸣,亲自押着?人去了牢狱。
夜色如霜满地,托着?清风月明。
子?时将过,苏府正门迟迟不阖,反而停在门前的马车一走,看守门的小厮站在门前东张西望一番,转身?进府,将门关上,不留一丝缝隙。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墙头一跃,翻入苏府,下一秒手腕就被一道?强有力的力道?拽到一个?见不到光的墙角,这地方前后只?能勉强藏下二人,是个?墙后跟角落。
檀允珩被拉进来,她后背倚着?墙,狭窄的昏暗里,一个?跟她同?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身?廓完全将她身?躯挡住,这男子?身?子?一如既往挺拔站着?,好?似天底下没什么事?能让其弯腰。
男子?把拉着?她的手腕小心松开,一双遁在黑暗里的眸色,窥不见一点?活色,敛下的视线锁着?她,冷然玉洁在他?脸上不加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