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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我觉得你们这算是自首，”艾德蒙看了看正在努力狡辩的詹姆，又看了看一脸不高兴的西里斯，无奈说道，“这件隐身衣的质量这么好，咒语也破解不了——如果不是你们主动跳出来吓唬人，谁能发现你们夜游的事？”

“还用得着你说。”西里斯瞥了他一眼，心里很郁闷。

詹姆这个傻瓜，每回见到莉莉都像失了智似的。本来今晚的冒险已经结束了，结果他一看到艾德蒙和莉莉有说有笑，就非得捉弄捉弄这个“竟敢约莉莉去霍格莫德的混球”——这也就罢了，他们借助隐身衣在城堡里夜游五年，甚至没被邓布利多抓到过踪迹，谁知道艾德蒙还有这样的本事？西里斯其实不太想搭理他，但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没按捺住满腔好奇，“……喂，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这个嘛……”艾德蒙故意卖起了关子，向西里斯眨眨眼睛，再次伸出手以示友好。西里斯回了他一个白眼，终于赏脸任他拉了起来。他这才笑道，“说穿了你一定会大失所望的。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是我担心明早会有人滑倒，上楼时清完了地上所有的水迹——但现在又冒出了一大堆。你的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水，不要紧吗？”

……果然有够无聊。西里斯扫了眼自己的发梢，非常粗暴地抓着头发揉了揉，嘴上不饶人地说，“看来你当级长真是屈才，是不是？你和费尔奇本能成为一对好同事，谱写霍格沃兹的浪漫传说。”

艾德蒙才不理他的挑衅，“有道理。等我O。W。L考试失败了，一定去校长室交入职申请。”他显然知道用自嘲去堵西里斯的嘴是最有效的，成功把他噎住后，神色变得正经了一点，对着落汤鸡似的掠夺者们建议道，“我这里有瓶提神剂，还有，呃，几包胡椒小顽童，你们要不要？明天你们三个要是集体感冒了，那帮斯莱特林可有乐子瞧了。”

西里斯匪夷所思地皱起了眉，“你一天到晚都带些什么东西——”

但这话艾德蒙并不是看着他说的。他就猜到西里斯抹不开面子，问话的同时直接把一大包糖果塞到了彼得·佩德鲁手里。这个小个子男生正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手里突然多出这么多糖好像吓着了他，让他抬起泪汪汪的眼睛说，“谢谢，谢谢，但是……”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小心翼翼地瞟着西里斯的脸色。

西里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沉着脸，把艾德蒙抓给他的糖果也一并交给了彼得。

“你吃吧，我和詹姆没那么脆弱，”他冷淡地说，然后转向另一边还在吵嘴的两人，“我说，詹姆，你等会不用去校医院偷提神剂了。”

艾德蒙：“。…。。”敢情自己今晚阻止了两起夜游。

“你确定？这里面不会下了毒药什么的吧？”詹姆的耳朵倒是灵光，闻言立刻一个滑步钻了过来，绕开了莉莉的魔音灌脑，十分怀疑地晃了晃药剂瓶。但看到莉莉脸上的表情后，他立刻又后悔了，“哦，莉莉，我是说，伊万斯，我不是那个意思——克拉布他毕竟——”

“毕竟什么？”莉莉眯起眼睛问。

“毕竟是老鼻涕虫的宠儿，未来的魔药大师——我们可得罪不起，”西里斯懒洋洋地说，从衣兜里摸出一枚金灿灿的加隆，往半空中一弹又接住，“当然了，詹姆，你也得对人家有点信心。我就相信公正的级长先生绝不会用毒药谋害同学，坏了名声——”

“喏，”他随手把金币抛给了艾德蒙，“这药就当我跟你买的，不欠你人情。”

落在手掌上的金币表面潮湿但微微温热，似乎还带着西里斯的体温。艾德蒙低头看了看掌心，感觉这件事有点荒唐和好笑。“这么大方吗，少爷？”他故意用一种诚惶诚恐的口吻说，“那我先前借你抄的作业、以及你提前阅览过的论文，你打算给什么价格？哦，对了，一年级的时候你还帮我解过围，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一笔保护费？……”

看到西里斯的眼睛越睁越圆，他轻飘飘地把金币弹了回去，批评道，“胡扯什么呢，还算钱？你真这么生我的气，要跟我划清界限，连普通同学也做不成了？”

……其实西里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对艾德蒙的态度不算好，所以不想白用他的东西。但艾德蒙既然提起了之前的争执，便又勾起了他的不满来，他下意识就反驳说，“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想做个铁面无私的级长，还是做只鼻涕虫，与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肯定不会屈膝讨好一个斯莱特林的老势利眼。”

“对啊，所以我不是你，”没想到艾德蒙竟然坦然承认了，“在我看来，几句好话就能换来他对我的巨大帮助，换来一个新产业的萌芽、保障许多人的安危，这非常划算。”

“哼，划算，”西里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嗤笑道，“典型的斯莱特林作风。你这话正证实了我们不会是同伴。”

——在西里斯这里，斯莱特林等于骂人话，他这么说就等于下战书。两人在楼梯两侧以一臂之隔对望，气氛顿时又剑拔弩张起来。连詹姆都不再和莉莉打闹了，闭上嘴巴后茫然地左右看看，拿不准要不要上前拉架——根据他对西里斯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因为先前几句口角耿耿于怀，但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又会被点爆。而艾德蒙的神情非常认真，“你是以什么标准来划分同伴呢？是行事风格，还是立场理念？”

“……那还是立场更重要吧？”詹姆抓了抓他的一头乱发，自顾自地站出来说道，“宝剑和魔杖都可以用来打击邪恶，虽然它们的进攻方式完全不同——怎么了，这个问题不准我回答吗？”他无辜地望着西里斯，金褐色的眼睛很明亮，看起来倒和旁边暗自点头的莉莉有些相衬。

西里斯气恼地瞪着他，反倒是艾德蒙笑了，温和说道，“我也这样想。如果斯莱特林的学生真能把他们的精明用于保卫正义，我当然会将他们视作同伴。”

“行，算我用词不当，”西里斯站直了，他紧盯着艾德蒙的眼睛，似乎在应激之下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咄咄逼人地说，“大家都是同伴——那我总有权力挑选自己的朋友吧？我只接受和我风格一致、想法契合的同伴结下友谊，而对于我讨厌的所谓同伴，我可以与他们共事，但也希望他们滚出我的视线。你有什么意见？”

“不敢，这是你的自由，”艾德蒙耐心地问道，“所以你真的很讨厌我吗？看不惯我待人接物时心口不一，更不能接受我利用品行不端的人达成目的？……要知道，好朋友之间也无法事事一致，也许有些差异是致命的，但也有些差异可能无伤大雅——”

詹姆想说我和西里斯就是天生的灵魂伴侣，没有任何地方不投契——但他及时想起了莱姆斯和彼得，直觉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接着他发现西里斯也没再说话了，嘴唇抿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西里斯感到很烦躁。

他并没有被艾德蒙逼得哑口无言。只要他想，他有一千一万句难听的话能把艾德蒙气到与他决裂——从小生活在一个把血统歧视当做荣耀象征的家庭里，他相信自己在恶毒话上的词汇量无人能及。但他从没参与过这种不含恶意的争论，生平头一次，对方的目的不是羞辱他、控制他，而是真的想听他的想法，等他的回答——他突然不知道有些词语该不该说出口了。

其实他认同艾德蒙的一些话，比如他发自内心地喜爱着詹姆，却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詹姆的区别。他想起布莱克祖宅漆黑冰冷的地下室，他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和要把他撕裂似的咒语；想起波特家阳光明媚、绿植环绕的玩具房和那对恩爱的老夫妻；想起詹姆对黑魔法的由衷厌恶，想起自己幼年拿起黑魔法书时那种源自血脉的颤抖——很多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宣之于口，但不代表没像定时炸弹般深埋进他的灵魂里。他当然不会为此讨厌詹姆，相比而言，他更讨厌不够坦荡的自己。

那艾德蒙呢？他身上的缺点，或者说差异，足够让自己产生讨厌的情绪吗？像讨厌史密斯、斯内普和马尔福等人一样，多看他们一眼都厌烦无比，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希望他们死得越干净越好？那自己又怎么会因为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与他争辩不休，怎么会对他的行动和立场投入这么多关注，又怎么敢随随便便使用他携带的药？

……大概还没到讨厌的地步吧。但他仍然搞不懂艾德蒙这人是怎么回事。他天生反感任何人的束缚和说教，因此一直以来，身边亲近的人只有两种类型:一种与他大部分志趣相投，让他如此珍视，不惜埋葬了小部分黑暗的自我；另一种虽然也与他有观念上的摩擦，但最终总愿意向他妥协。他从没结交过艾德蒙这样的人——一见面就明白地列出与他的不同，强硬地拒绝为他变更原则，却老是挂着张笑脸要和他交好。这让他既生气烦躁、充满疑虑，又忍不住地……好奇。

“喂，西里斯，”最后还是詹姆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只见他五官皱在一起，边搓手臂边说，“要不你回屋再想想，明早通知他结果？不是兄弟不陪你啊，主要是这大雨夜杵在走廊里，实在有点冷……”

也有点傻。他欲哭无泪地想。估计莉莉也等得不耐烦了，否则怎么会愣愣地在旁边站着，既像在神游，又像有满腹心事一般，半天都不说话？

“你就这点出息。”西里斯嫌弃地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们还处于违反校规的状态里，随时可能被教师撞见——西里斯不知是出于理智还是逃避地想——再拖下去确实不够明智。他刚想张嘴和艾德蒙休战，没想到一下子吸进一股凉风，忙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艾德蒙不禁失笑，再多的暗流涌动也在西里斯连续的喷嚏里消散了。他主动举手投降道，“是我的错，不该挑这个时间跟你辩论。你们三个夜游一人扣五分，由我和莉莉遣送回格兰芬多塔——你快喝点药吧，我包里还有草药课的防护斗篷，你要不要披一下？”他的口吻很轻柔，行动上却没给西里斯拒绝的机会，直接把斗篷扯出来盖在了他肩上。

西里斯被镇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和他斗一下扣分的问题，“你那是个许愿口袋吗？怎么什么都拿得出来？……别闹了，詹姆！我不喝药！耳朵冒烟太傻了……你别灌我！”

“别逞强啊西里斯，谁淋了雨都可能生病的。咱们今晚本来就没成功，你再着凉就亏大了！彼得，快帮我堵住他——”詹姆坏笑着镇压西里斯的反抗，努力把提神剂往他嘴里怼。

……艾德蒙看着两人四肢纠缠，轻咳了一声，拍了拍詹姆的肩膀，“所以，”他面带着恶魔一般温柔的笑容问，“你们今晚顶着暴风雨去屋外完成什么事，结果还失败了？什么恶作剧的条件如此严苛？”

夜空中又一道闪电划过，在突然降临的寂静里，西里斯“咕咚”一声把药水咽了下去。他和詹姆飞快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