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雷古勒斯起身离开的时候,西里斯也没有跟他多说一个字,只是在他背后悄悄翻了个白眼,嘴角耷拉了下来。艾德蒙看着这哥俩明明相互在意、却无法好好交流的样子,心里十分无奈,只好轻轻地碰了碰西里斯的手肘,温声问道,“你生气啦?”
“我没有。”西里斯斩钉截铁地说,顺手拿起旁边的南瓜汁一饮而尽。他的脸顿时痛苦地皱成了一团。
“……”艾德蒙简直哭笑不得,赶忙把面包篮递给他,让他压压嘴里的味道,“你都开始用南瓜汁自残了,还‘没有’呢……别往心里去,小孩子都不太会说话,也许你弟弟就是想表达一下对你的了解和关心——”
“……关心?这叫关心吗?他自己和一帮潜在杀人犯称兄道弟,回过头来却数落我挑食——他还真会挑个重要问题关心啊!”西里斯冷笑一声,把玻璃杯重重地放回了桌面上,“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他就是不愿意我和你这样的混血交朋友,于是一个劲儿地说我挑剔、毛病多,说我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说我和他一样来自‘最古老纯洁的布莱克家族’,连个菠萝都没切过……他巴不得我被朋友孤立,好回归他们‘温暖的纯血统大家庭’。如果今晚和我一起来的人不是你——”
他说到一半,突然一个急刹车,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艾德蒙从他反常的停顿中咂摸出一点别样的意味,语气很小心地问,“……不是我怎么样?”
……如果不是艾德蒙,是掠夺者中的任何一位,那他早就站起来掀桌子了,以免雷古勒斯把布莱克家的破事全抖落出去,让他被朋友当成异类。不过既然是艾德蒙……西里斯刚才其实是被自己潜意识里对艾德蒙的信任吓了一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艾德蒙很靠谱,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大惊小怪——之前这家伙就听他讲过家族的隐秘,后来还亲眼见他用过黑魔法,总不至于被雷古勒斯的几句话吓跑……吧?
“不怎么样。如果不是你,我肯定要上去跟他打一架的——带着你有什么用?自己不打架,还要扣我的分。”西里斯嘴硬道,稍微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艾德蒙的表情。然而艾德蒙只是微微一愣,就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怎么就没用了?不瞒你说,雷古勒斯说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时候,我连邀请你来我家吃饭的菜单都拟好了——前菜,法式洋葱汤;主菜,红酒炖牛舌;甜点,南瓜慕斯——”
“……你闭嘴吧,我看你的舌头比牛舌头多余,怎么不扯下来炖了算了!”西里斯在心里松了口气,一如既往地和他斗嘴,等说完后自己却犹豫了一下,“……不过你要是能请我尝尝麻瓜的酒,我倒是可以考虑去一趟——听说麻瓜吃正规大餐(finedinning)的时候,每上一道菜,都要搭配不同的酒——”
“但是麻瓜禁止未成年人饮酒。你愿意来的话,我可以给你的每一道菜都搭配不同的果汁,或者牛奶。”艾德蒙调侃他道。可惜西里斯什么时候是个守规矩的人?当即不以为然地说,“巫师也禁止未成年人喝高度酒啊,别被人发现不就行了?——高尔现在端着的是不是给斯拉格霍恩的酒?”
艾德蒙便顺着他的话看向了吧台,只见高尔竟然化身成了宴会的侍者,用托盘端着一只加满的纯银酒壶,自信满满地向斯拉格霍恩走去——就在此时变故陡生,高尔就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样,伴随着“哎呦”一声大叫,当即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他沉重的身体差点把地板砸出一个大坑,怀里抱着的托盘和酒壶当然也飞了,刚好落在了餐桌的另一边……
“哎呦,我的腿!我的腿断了,不,瘫痪了!——教授,我站不起来了!……”高尔本来怒气冲冲地想要找人算账,结果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失去了知觉,立刻惊恐地连声大喊起来。正在攀谈的斯拉格霍恩和菲尔德都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走到他身边。而雷古勒斯是第一个赶过去的,这时已经尝试过好几种解咒了——从治愈咒到停止咒,再到反石化咒、变形还原咒……他念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可就是没有一个咒语起效……
谁也没注意,在闹哄哄的人群之外,西里斯轻轻耸了耸肩膀,用魔杖敲了一下自己的空杯。“叮”地一声,葡萄酒立刻从纯银酒壶里涌了出来,灌满了他的杯子,他心满意足地举杯呷了一口,然后用乌黑的眼珠斜了斜艾德蒙,“你也想来一杯吗,美食家先生?还是你又打算英雄救狗熊——”
“……”艾德蒙心说我都没看清你是怎么动手的,现在让我来阻止,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吧?……最近他越来越了解西里斯了,光看着西里斯眉梢眼角的得意劲儿,就能猜到这大概率不是自己能破解的咒语。眼看着高尔在恐惧的驱使下差点同意了断骨重接,却有人厉声喝道,“都别乱动!”
围观的学生闻声分开了一条路,让西弗勒斯·斯内普大步走了进来。西里斯一下子从椅背上坐直了,盯着他喃喃自语,“他来干什么?对了,他挨过这一招——”
“这是个高级转换咒,”出人意料的,斯内普这次没去找他的死对头吵架,而是像只大蝙蝠一样,无声地降落到了高尔身边,简单解释道,“这个咒语会把你对双腿的感知转嫁到周围无生命的物体上,让你产生失去腿的错觉。只要能找到被咒语影响的另一个对象,就可以破解。”他显然给出了正确的解法(西里斯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然而这时却没有几个人真正注意他——莉莉·伊万斯和一个陌生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那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语气夸张地感慨道,“哎呀,我有十几年没回学校了,现在的学生做恶作剧都这么有创意了吗?……您好吗,斯拉格霍恩教授?想当初我也是鼻涕虫俱乐部的一员,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巴拿巴斯·古费!”斯拉格霍恩几乎震惊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挺着啤酒肚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差点瞪出了眼眶,“我当然记得你,你去了《预言家日报》——可你怎么……?我没有邀请你吧……?我是说,起码这次没有——”
“别紧张,霍拉斯,”那位种植园主菲尔德突然也走到了人群前方,声音平静地说道,“是我把巴拿巴斯叫来的,他想和我约一个采访,正和我今晚来到霍格沃兹的目的有关。我就想,不如大家一起过来热闹热闹——既然他也是你的学生,那么我的自作主张应该不算非常失礼?”
——如果这也能被称为不失礼,那么在深夜随便踹开别人的家门也是理所应当了!斯拉格霍恩的海象胡子在下巴上颤抖着,有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出来——据他所知,巴拿巴斯·古费很早就成为了现任魔法部长的喉舌,而菲尔德近期兼并其他种植园的计划,应该也需要魔法部长的批准……所以菲尔德今晚真是应他的邀请而来吗?还是在暗地里得到了某些授意,准备与那位部长进行利益交换……?
那么之前特意说服他邀请菲尔德的那个学生——艾德蒙·克拉布,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在今年之前,斯拉格霍恩对艾德蒙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课堂上永远安静的身影、课后无可挑剔的魔药作业、还有期末考试中优异的成绩上……然而在今年开学之后,也许是级长的身份让他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下子站到了众人视线焦点的地方,拿出了那么多令人惊叹的研究成果,还暴露了他背后的赫奇帕奇学生联盟、他在社交上出类拔萃的天赋、以及他成就一番事业的野心——这些特质让斯拉格霍恩一度想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少年,比艾德蒙更加惊才绝艳、英俊不凡,但和他一样,也是失去双亲的孤儿、麻瓜与哑炮的混血……
于是那一双总在噩梦里看到的、猩红的蛇瞳猛地闯进了斯拉格霍恩的脑海里,让他轻轻地打了个寒颤,更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行,不行,今晚肯定是个圈套……他看了看这些因为种种原因而“巧合”地齐聚在他办公室里的人们,心想——他没必要为了维护一个不堪大用的埃弗里,而被绑上穆尔塞伯的贼船,与魔法部长作对……他得把自己择出去。
——如果变脸是一种魔法,那么斯拉格霍恩绝对是世界级的大师。不到一秒钟,他脸上震惊、警惕、愤怒和怀疑的神色都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快活的笑容。“怎么可能失礼……?要不是怕巴拿巴斯工作太忙,我早就亲自去邀请他了!我一直惦记着我每一位毕业的学生啊!”斯拉格霍恩声音洪亮地说,用力把巴拿巴斯·古费按在了餐椅上,“来,今晚你就坐在我旁边。孩子们,都别闹了,高尔也能站起来了吧?……都过来向古费先生问好,我们准备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