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是在陌生房间的床上。
雪白的天花板、从未见过的吊灯,季不寄躺在蓬松的被褥里,根据肚子的饥饿程度判断出现在已经过七点半了。
灾害与社会考试于半个小时前结束,他超然物外地嗤笑一声,这玩意还真是他的灾害。
他从床上起身,四肢仍残留着疲软之感,不难推断出林入寒是给自己下药了。至于动机,他却始终搞不明白,林入寒是系里第二名没错,可若是为了争系里那唯一一个保研名额,林入寒如今下手也已经晚了,各大高校的录取时间早在去年截止,名额只能作废。
他整这一出是图什么呢?单纯看自己不顺眼?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房门被反锁,季不寄反复扭动了几次门把手,无济于事只得放弃。为了让他睡得更加香甜,林入寒还好心地帮他拉上了窗帘。
他移步窗前,一把扯开帘子,室外的天空早已染上深邃的蓝紫色,远处浮了几颗暗星,今夜的月亮似生铁般冷且白。
面对突如其来的不幸,季不寄情绪自始至终平静无波,说体面点是内核稳定,说难听点,他这叫心死如灰。
他摸了摸兜,手机不见了,估计是被林入寒搜走了。绕着不大的房间转了一圈,视线依次滑过衣柜、木门、书架和床头柜,他最终驻足于窗边,向下眺去。
这里位于三楼,层高就是普通居民楼的高度,一两米处有颗茂密的白杨树。
掌心用力推了下,窗子丝滑地打开了。
季不寄暗忖,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不跳窗说不过去了。他扯下床单被罩,用水浸湿以增加承重,随后将这些布料打结绑在一起,拧成一条粗壮的绳子。
固定好后,他看准着陆点,滑溜溜地就下去了。简易绳索的长度不足以垂到地面,季不寄按预想方向攀到了杨树上,费了点功夫,过程有惊无险地稳落于树杈。
街边的空气弥漫着股夏夜独有的闷热,一阵风拂过树叶,带来附近大排档的烤串和啤酒气味。他吸吸鼻子,思量着报完警后去哪整点儿夜宵,四肢灵活地在较粗的树枝上稳住重心。
底下是一块厚草地,直接跳下去也不至于残废。但以防万一,季不寄还是用双手勾住树杈,双腿缓缓自树上垂了下来,尽可能减小脚底与地面的距离。
恰逢其时,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有人经过,街灯投下路人瘦长的阴影,他此时的姿势不便往下看,但想来那路人是不可能傻乎乎地杵在底下挨砸的,遂干脆利落地松手落了下去。
反作用力到达得出乎预料,季不寄没有落到草坪上,而是扑通一下砸到了一个人身上。
甜甜的奶油与巧克力气息包裹在周围,垫在自己身下的人呼吸上下起伏着,他半撑起手臂,侧头之际,黑沉沉的瞳孔对上了那人浅若琉璃的柳叶眸。
昏黄的路灯下,对方华丽的金发于光影中似是闪烁着,披散在湿凉的草坪上,狼尾扫过他莹白如玉的纤长脖颈,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
一如高中时期那样,时恩赐的眸光透亮,整个人仿佛萦绕月光,饰演着青春期少女们白马王子的形象。
这是他们两个人时隔四年后的首次线下重逢。
季不寄躲了他这么些年,两人对视的一刹,无数难以言喻的东西在空间流淌,耳边的蝉鸣蛙叫、远方的车水马龙都冻结了。
相遇来得猝不及防,他嘴边的话卡壳,甚至忘了从时恩赐的身上先下去。
对方乍然禁锢住了他的手腕,虎口紧紧贴住了他的皮肤,由力度不难看出他对自己溢于言表的厌恶。
季不寄不动声色地扯开他的手,起身时一个不留神踢倒了旁边草坪上的甜品袋。
周匝飘荡的甜味更浓郁了,大少爷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脏污,莞尔一笑,吐出句不太友善的话。
“我还以为是有条蛆从树上掉下来了。”
两人拉开些距离,季不寄才发现时恩赐长高了许多,明明高中时还是个爱玩少女游戏的撒娇精,如今却比他高了快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