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曲英顺应着生物钟醒来,但是不动弹,一只眼站岗一只眼放哨,盯着躺在自己对面的何问西。
“结婚”已经一周,曲英不再愤怒,痛恨和绝望,这些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他能麻木地上班,自然也能做到麻木地与何问西“过日子”。
作为“主控”,他与何问西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处在玩家的控制下。
根据绿色小论坛上的内容显示,他们世界的玩家叫做“何时能暴富”,似乎是一名社畜,兼职做游戏主播,有一小批忠实的粉丝。她平时很少上线,只会在周六周日的时候长时间直播。
周中这几天,她除了把别墅里的客房全部删除,逼得曲英不得不与何问西同床共枕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如果这是一个奴隶制社会的话,“何时能暴富”算是一个不错的主人。
少了玩家的操控,他们两个的死亡率也小很多,是以这几天都平安无事。何问西继续朝九晚五地上班,曲英的名字与身份系统对不上号,始终无法办理社招入职,是以这些天他就在别墅里心安理得地花何问西的钱。
晚上不得不见面的时候,他们两个也不说话,恨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
有什么行为比让一个人的资产缩水更能表达恨呢?
只可惜何问西的钱和他的衣帽间一样浩瀚无垠,梵克雅宝像是小学生用的驱蚊手环一样堆在饰品柜里,巨大的钻戒能按照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戴满十根手指,钱财只不过是一串虚拟的数字。
结婚前,曲英在为800的日薪满心雀跃,为283的地段税焦头烂额,可是现在这栋房子一个月的地段税与水电费就要90万,且早已以年为单位付清。
曲英25岁,终于可以无负担地说出“我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只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不幸的是亲情与爱情都已证伪。
今天是周六,玩家通常会挑选最先起床的那个人作为被控制的“幸运儿”,曲英不想夺走何问西的福气,于是醒了也赖在床上。
平心而论,何问西并没有对不起他什么,不过恨是不需要理由的。
如他所料,何问西起床后对他说“宝贝,早上好”,而后挂着标志性地爽朗笑容出去了。
曲英如释重负,穿上成套的外衣,通知司机到门口接他。
三米舒诺美术馆新办了一个当代艺术展,曲英对此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他也不知道能干什么,还不如到处看看乐子。
玩电脑就会想起妈妈,去野外爬山露营会想起爸爸,刷短视频想起何问西的公司,在家里呆着会想起死亡。
做一些没营养无价值的事,比想东想西好得多。
不过艺术圈本来就是那么几个人来回地折腾,更遑论这是一个游戏世界。
于是碰上讨厌的熟人也不足为奇。
“哟,这不是咱曲英大小姐吗?终于有空来看画展了?”
熟悉的身影突然,此位皮肤黝黑的阴险小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西装,绿宝石袖扣大得发沉,袖口被坠拉得有些变形,正好露出扣住粗大手腕的满钻情人桥。最让人忍无可忍的是,他的脖子上还用华伦天奴的满花红丝巾松垮垮系了个蝴蝶结,让本来还算不错的深肤色白西装搭配显得滑稽又可笑。
“得有半年不见了吧,怎么混得这么拉了?”
“哈哈,玩笑玩笑,你以前混得也很差呀哈哈哈。”
此人正是曲英的前老板安东尼奥·朱古力,经营着三米舒诺最有名望的画廊“当代模拟人艺术中心”。一个游戏里居然能随机出这么讨人厌的NPC,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懒得搭理,曲英扭头示意保镖把他架走。
接受资本主义的腐蚀是曲英这辈子做过最简单的事。
“不敢和我说话吗?被人包养的滋味其实不好受吧,你妈妈知道你把你的□□卖出多少钱吗?”
安东尼奥身份金贵,保镖们不敢使多大的力。他轻轻一扭就摆脱了桎梏,语带笑意,面上是不遮掩的嘲讽。
听到这话,曲英才用正眼打量他。
自从结婚导致的户口变更后,曲英文就取代了他原本的生活。在他身边朋友,包括亚历山大的认知里,都认为他打小就是一个孤儿,即便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吃过钟冠华烧的菜。
他尝试过告诉朋友们自己的过去,不过换来的只是他们的“死机”。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不满意呢?她现在出去和小姐妹打麻将都是先挑位子的。”
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到眼前乱码一样的画作上,曲英漫不经心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