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荀端了一杯酒,红衣之上的白发束得规整,同黑发交杂在一起,在亮如白昼的烛火之下,黑白的发亮得如银一般。他走到言袭身边,微微躬身,恳切道:“今日大婚,你许久未出来了,喝一杯罢?”
言袭不答,淡淡看他一眼,拒绝之意分明。
言荀脸色微变,自己打着圆场笑道:“我忘了,你不喝酒。”
言袭向来滴酒不沾,只有言奉节搬出长辈作态才会喝上几杯。
如今言荀大婚,作为真切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言袭竟也冷着脸拒绝。
而向来好酒的谢人间,竟然也一杯不喝。
待围在身边的众人散去,谢人间捏着酒杯,低声道:“我不能喝。”
言袭闻声,抬头看他。
谢人间笑笑,道:“我还要去找他,不能喝醉了。”
言袭未语,冷淡地收回目光,看起来有些疲惫。
那日之后,应流扬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言袭没有料到应流扬会说那样的话。
他会比谢人间更了解应流扬吗……?
或许是假的,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可应流扬眼底的沉痛仍然让他心烦意乱。
他有记忆时母亲已经被封在冰棺之中了,言奉节只教他礼法孝义。
言袭自九岁上了无埃剑宗,便一心修炼,心无旁骛。
应流扬是个例外。
他从来都不认为应流扬不配,只是觉得他弱。
又弱,又不自量力。
弱者就该有弱者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站在自己背后?
谢人间的声音传来,打断他纷乱的思绪:“今日是风息山庄的大喜日子,你当真一杯不喝?”
言袭摇头:“不喝。”
“又不是在无埃剑宗了,你也太守规矩了。”谢人间失笑,“恐怕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千杯不醉吧?”
言袭不语。
小巧玲珑的酒盏握在手上,是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杯壁薄得能透光,质地却坚硬异常,一只千金,每一只杯子都没有重样。谢人间随意转动手腕,杯盏里满满的酒液盈盈一晃,透出琥珀色的光,他道:“我准备去穹域,你说他会去穹域吗?”
言袭的语气平静无波:“楼容川在穹域。”
“我知道。”谢人间道:“最危险的地方不也是最安全的吗?他若是藏在穹域,恐怕楼容川也想不到。”
“……那你去吧。”
“你呢?你之后什么打算?”
“照旧。”
谢人间愕然:“你不打算离开?”
那日言奉节的嘴脸谢人间也看在眼里,师兄弟多年,谢人间知道言袭对风息山庄的感情淡漠,只是一贯恪守礼法才不忤逆言奉节。
但以言袭的性子,也绝不会待在风息山庄为言奉节所用。
言袭顿了顿,道:“暂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