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令色。
陆柏川恍若局外人。参与不进去。
手里擦汗浸透的纸攥皱,他打断道:“那我们今天是什么安排?”
在季之漾期待的目光中,曾东来先抹一把汗:“走!带你俩去个好地方!”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陆柏川今后的吃喝用度单价少说掉了两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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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发市场名字简单,直叫“利民”,位于曾经的城镇中心。
古朴的一栋大楼,已有数十年的历史,石砖外墙发黑。抬起门口冬天未及换下的保温棉帘,灰色的悬梯宽敞,位于正中央。这里一共三层,占地颇大,却没什么规划,商摊挨挤门店,卖什么的都有。店家们往往舍不得电费,纯靠楼里的冷气吹风扇,加之人多,因此也没多凉快。
陆柏川大开眼界。他甚至没想过找人维修不是打通电话,而要亲自来市场“淘”,还能讨价还价。
曾东来接连以嗓门吵过大叔和阿婆,人工费一度对半砍。
要价成功的那一刻,季之漾直拉住陆柏川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咬唇抑制兴奋。就好像是他自己谈成似的。
陆柏川全程一言不发。
倒不是冷静。相反,他更是新奇到呆滞,所以手足无措。
价格压太低,天色将晚,妻子孩子在家饭菜温,维修师傅径直摆摆手,表示:“你那种上了年头的机子,麻烦。我明天去,顺便回家再拿点工具。”
这应该吗?钱都交了说这。
曾东来要周围人评评理,大家一致疑惑地看向他。对这种慢节奏习以为常。
他悻悻换了电话,领着两小伙去买电风扇凑合。考虑到家电重,不好拿,又先爬楼去买衣服。
全程骂骂咧咧:“那倒霉房东,说会打扫,打扫个毛!”疑似无能狂怒。
但不影响他慧眼如炬,盯上一家服装店就直把两人往里推。
原因无他——店家把两位数的价格红字白底印在纸上,贴在墙上醒目。
店主应当在谈大单,电话接不停,没空管他们。她孩子就在衣服堆的狭窄过道间写作业,伏在盒子箱子堆成的简易书桌上。
季之漾挑挑选选的工夫,陆柏川一扫价格,根本不敢动,怕自己过敏。最后硬着头皮照码数拿几件,曾东来一道砍价。
店主满脸堆笑:“两个小帅哥这么帅的啦,不多来几件呀?你瞧,这衣服多衬气质!”
准备掏钱但没被夸的曾东来:……那我走?
季之漾嘴甜,跃跃欲试:“那姐姐,你看我们长这么好看,你就不能再便宜点?我们给你免费当模特做宣传,走哪都说在你姐姐这买的,多好。”
他连声叫了几遍姐姐,从店里衣服的品味夸到小孩儿聪明,以后必定有大出息,哄得店主心花怒放。
“就你嘴甜!行,再给你们便宜三十,最低价了哈!”
相当于免费送了一件,每件衣服均价不过这么多钱。
全程曾东来表现得既小气又大方,扣扣搜搜花了一堆钱。好似每一步都是“最后一餐”,享受完今天再也没有。
所以回去的时候打车眉头都不皱一下。
在车上,季之漾和他大谈砍价心得,互相吹捧。陆柏川插不进话,扭头望向车窗外。平矮的房遮不住天。
火烧云,红得滴血。漫开成那一轮不完整的圆,转瞬为夜色吞噬。
他两唠叨半天,末了,曾东来还要强调:“今天刚来,我们享受一下,但就这一次哈!之后都还是要亲历亲为的。”
不过不包括这句话之后的晚饭。
回家放好东西,保洁阿婆骑车赶来,简单打扫。三个人就近找了家饭店先吃。
走去的路上,季之漾和陆柏川窃窃私语:“你觉不觉得我们是真的穷,不像是装的。”
陆柏川摇摇头,表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