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大堂,二人按宾主落座,献茶已毕。曹操故意屏退秦宜禄、楼异等人,关切地问道:“我瞧赵兄有四十余岁了吧,您是哪一年的孝廉明经出身?”
赵县令挠了挠头:“下官非是孝廉出身,乃是出了四百万钱助资西园才得此任,让您见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出资修西园也是为皇上出力嘛。”曹操瞥了他一眼。赵县令听他是这样的口风,忙补充道:“我出资西园,乃是得中常侍赵忠、段珪两位老大人相助。实不相瞒,在下的堂叔与赵常侍是通家之好,多蒙其提携。”他知道曹嵩与赵忠关系甚密,故意挑明了这层关系。果不其然,曹操越发和蔼:“赵兄何不早言呀?既然如此,若有什么想法您只管推心置腹,我父子倘能帮衬,也不枉您对朝廷一片赤诚之心啊。”
“不敢不敢。下官本非才干出众之人,能勉居此职已是侥幸,何敢多求?”
“您太谦虚了。以君才干,坐我这个位子又有何不可呢?”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县令乐得嘴角快咧到后脑勺去了,赶忙自袖中抽出帛书的礼单双手捧到曹操眼前:“闻大人征讨黄巾多有劳苦,能得胜而归迁任国相实是大喜,下官有薄礼相赠,以表存心。”
曹操略一皱眉,接过礼单看看,冷笑道:“大人实在是破费了。”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可不小了,光锦缎就有三十匹,莫说小弟的妻妾,就连我家中的仆妇丫鬟都有好衣服穿喽!这得感谢您的厚德呀。”
“岂敢岂敢。”赵县令连忙赔笑。
“不过我曹某人实是不忍,您一个六百石的县令,俸禄那么少。”说着曹操俯下身子,面带笑意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光靠您捞的那点儿小钱,够吗?”
“啊……哈哈哈。”赵县令乐了,“俗话说一处不到一处迷,十处不到九不知。大人您恐怕没来得及打听,这东平陵有多处铁矿,小的精心处置也能有不少收益,今闻大人到此,小的将这些年的积蓄全数奉上也就是了。”
“唉……”曹操摇摇头,“君子不夺人之美,您这份礼太重了。我曹某人不能收啊。”
“大人您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赵兄不必客套,礼虽然不收,但是求您办件事情。”
“您有吩咐下官自当尽命,何敢当一‘求’字。”
曹操叹了口气,沉吟道:“曹某受天子之命征讨黄巾,一路上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鞒,受了不少罪,真是九死一生呀!”
“大人真乃国之忠良。”赵县令见缝插针赶紧拍马屁。
“你也见到我那家人秦宜禄了,他跟着我杀敌立功,也是出生入死几经风险。”
“他到来之日下官未敢怠慢,已有好心相献。”
“已有好心相献?哈哈哈……”曹操仰天干笑了几声,突然又皱起眉头,“秦宜禄得赵兄周济曹某感激不尽,只是……”
“只是什么,您只管说。”
“刚才大人言道得胜而归迁任国相实是大喜,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但如此好事,却只有赵兄一人为我贺喜,未免冷清了。”
“您的意思是……”
“若是济南全郡的县令都能到此,大家一同为我贺喜。曹某人做个小东,痛饮一场岂不快哉?”曹操说着把礼单又塞回到他手里,用力地捏了捏。
“哦,哦。”赵县令明白了:这曹孟德胃口大,光要我一个人的贿赂不够,得全郡十个县令都来逢迎。想至此忙拱手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我初到此地,与各位大人都不熟悉。您是都认识的,就有劳赵兄辛苦一下吧。三日后,我在府里摆下宴席,您把各位大人都请来,咱们好好庆贺一番,到时候一醉方休。”
“下官本不当推辞,但是……”
“但是什么?”曹操把脸一拉。
赵县令赶忙起身跪倒:“半月之前,朝廷已派黄琬来青州担任刺史。此公乃当年功臣黄琼之后,又是老太傅陈蕃举荐之人,因不融于世道被朝廷废弃二十余载。如今黄巾事起,此人受杨公举荐再次出仕,就是要来此间考察青州官吏行径。大人召集一郡之官庆贺,传到他耳朵里,恐怕对大人不利。”
“就因为这个?起来起来……我在济南他在齐,哪里管得了这边的事?再说我父子何等身份,自有办法处置,不劳赵兄您担忧。”说着曹操又凑到他耳边,“我不叫您白辛苦。若是此事可以办妥,我得了他们好处,赵兄您就不必再破费了。”
赵县令一听喜不自胜,不花钱就买了好,放着河水怎么不洗船?赶忙又作揖道:“大人放心,此事交与下官了,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嗯,此事若需奔劳,您可与我那家人秦宜禄一同筹措。”说罢曹操神秘地一笑,大声对外面嚷道,“宜禄,替我送客!”
按照这一番指点,三日后的傍晚,济南国的县令们如期而至,纷纷带着礼物礼金。赵县令俨然一副众人之首的架势,不但亲手誊写了礼单,而且还特意把诸人的履历都书写了一份交到曹操手里。
曹孟德备下酒宴招待众人,却发现济南治下十位县令只到了九个,便故作不悦道:“谁没有到呢?怎么不给本官面子!”
一个胖乎乎的县令抢话道:“邹平县令刘延没来。此人仗着自己是皇姓恃才傲物,从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呢!”
“就是就是,刘延太不像话了。”诸人附和道。
曹操看看那位胖乎乎的县令,不禁笑道:“这位老兄,您又是哪一县的父母官?”
那人憨笑道:“在下历城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