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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第1页）

却说蜀兵天天到司马懿寨前骂阵，搦战，结果就如同对着空寨或对着死人喊叫似的。魏兵就是死活不出战。免战牌像钉在寨门之上似的纹丝不动。蜀兵骂得口干舌燥，渐渐的，好像失去了相当多的生活波澜和趣味。

孔明想：“你像躲在老鼠洞似的不出战，我总能想到办法引蛇出洞。”于是传令各处全部拔寨而起，向后撤退。

细作立马把这个情况报告给司马懿。司马懿眯缝着小眼，道：“这又恐怕是孔明耍了个什么大阴谋。我们绝不可轻率行动。”

张郃道：“在下以为诸葛亮一定是因为粮草而撤退。我军为什么不追击呢？”

司马懿道：“我预料诸葛亮上年是获得了大丰收的，今年麦子又成熟了，粮草是丰足的。虽然转运有些艰难，但仍可以支撑几个月半年的，他怎么自愿撤走呢？他见我们连续多日不出战，心烦意燥了，所以想出这个办法诱引我们出战。——我们可以派人远远的哨探清楚情况之后再作计议。”

军士哨探了老半天，回来报告说：“诸葛亮离这里三十里下了寨。”

司马懿眼角嘴角露出几丝得意的微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诸葛亮并没有撤走。我们定要坚守寨栅，不可轻举妄动。”就这样，魏兵没有追赶，蜀军也没有来战，好像天下和平了似的。魏兵们吃吃，睡睡，当然也有一些军事的训练，但强度不很大，完全在可以承受的程度，有一些士兵明显的胖了一些。如此的过了八九天，司马懿虽然是个心里能承受住事情的人，但毕竟有些虚空而不踏实，于是又派人前往哨探。探子回来报告说：“蜀兵已经起营离开了，不知道到达了什么地方。”

司马懿属官中有人主张快速追击，但一向谨慎的司马懿生怕中埋伏吃瘪子。他小眼睛滴溜滴溜了几下，忽然想出个主意。他想换上普通士兵的衣裳，混在哨探小分队的里头，亲自前往探看探看，看蜀军到底到了哪儿，有没有耍什么花招的迹象。

于是司马懿和一名亲信混在刺探小队中，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前进，果然蜀军原来的营寨只剩下了个空壳子。然后，他又和其他刺探队员一起，前方、左右侦探着前进。虽然前进速度缓慢，但他力争能发现每一只埋伏的野猫或野兔子，更不想忽略掉每一个伏兵。又前行了约三十里，终于发现蜀军在离原寨三十多里的地方扎下了营寨。

回来后，司马懿一边脱去普通士兵的服装，换上他的都督衣，一边对张郃道：“……这是诸葛亮耍的诡计，不可追赶。”如此又过了八九天，魏兵们仍然吃吃，睡睡，训练训练，似乎成了长久和平时光里的兵，有的士兵白胖得很是明显。甚至有人发出了对生活的感叹：和平年代里的兵真好当！

司马懿又派人仔细而谨慎地哨探。探子回来报告说“蜀军又退后三十里下寨了”。在场的张郃再也忍耐不住，对司马懿道：“都督，这是孔明用的缓兵之计呀。眼看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再不追赶，孔明恐怕就要逃到汉中去了。都督为什么疑而不进，我愿意前往决一死战！”

可司马懿仍然坚持说：“孔明乃诡计多端之人，其奸猾狡诈，天下无双。倘若有什么差池，挫伤我军之锐气，乃得不偿失也。……不可轻进。”

张郃脸急得明显有些发红，道：“我出战如果败了，甘愿承受军令的惩罚！”

司马懿略顿了顿，语气稍稍软化了一些：“你如果定要出战，可以兵分两路，你带领一支队伍先行，定要拼力死战，我随后接应，防止陷入伏兵。你明天先行出发，到半路扎下营寨，让士兵们休息一晚一夜，后天再跟蜀军交战，这样可使士兵们精力旺盛，提升战力。”

于是分拨确定。第二天凌晨，军中做饭，增加了肉食，士兵们饱餐了一顿。张郃、戴陵以及副将几十员率领三万人马，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地先行奋勇进发，那气势很是能激起好战者的情绪，使其昂奋、慨然。到得半路，扎下临时营寨。又次日清晨，司马懿分拨了部分将士把守营寨，自己亲自率领五千精兵，随后较为低调地行进。低调，是司马懿人生之曲的基调，而盎然张扬，只是他的装点和修饰。

却说张郃、戴陵率军奔腾前进，如狂风暴雨般势不可挡。不久便跟蜀军遭遇。有人认得蜀军将领中有马忠、张嶷、吴懿、吴班等人。两军对圆，都想把对方作为猎物。张郃更是有些急不可待，驱马勇猛向前拼杀。而蜀军像实力较弱的动物似的，一接战便马上后撤。在张郃等的指挥下，魏兵哪里肯轻易放过，便一气追杀了二十余里。可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几十里路追击下来，人马便汗水淋漓，如刚泼水了一般。当然后撤者也是如此。

魏兵在张郃等的驱赶下，哪里肯就地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继续穷追不舍。又追杀了三十里左右，人人都气喘吁吁，口干舌燥，似乎流尽了汗水。这时，魏军将士们几乎人人要因为缺水而晕倒。戴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张郃道：“是不是，是不是，要，要稍稍停歇一下？”张郃这才下令停止追击，稍作休息。

魏兵刚一停歇，就拼命似的狂喝葫芦里的水。但屁股还没有坐到地上，有人就发现了山上有红旗招动，随即战鼓咚咚咚声震地，喊杀之声响云霄。大量蜀军从山上、山腰、山麓多处冲杀出来。于此同时，原先由马忠、张嶷等带领的蜀军士兵又折了回来，向魏军猛烈地冲杀。张郃、戴陵命令士兵死力拼杀，绝不后退。双方都视对方为连续五辈子杀父母的仇人似的，要把对方迅速的杀死。因此受伤的，战死的，不计其数。原先过了二十来天和平日子的士兵们，虽然有的似乎长白胖了一些，但在此刻，或因受伤而痛苦煎熬着，或一下子就永别了人间。

却说张郃、戴陵率领的魏兵遭到蜀军的两面夹击，但因为拼死作战，双方都伤亡惨重。战斗正紧张惨烈之时，忽然传来大震的喊杀之声，又有两路蜀军冲杀过来，并且迅速地截断了魏军的后路。张郃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众将大喊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战是死，战最多也是一个死。再不决一死战，更待何时啊？”魏兵奋力搏杀，但就是不得逃脱。但既已杀红了眼，变成了一种疯狂状态，也就无所畏惧了，如火焰已经熊熊燃起，一时片刻已经难以浇灭一样。双方正在如两个大型雄性动物群在疯狂撕咬一般。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鼓角喧天之声，原来是司马懿率领的精兵赶到，这给魏军好像注射了大量的强心剂。原先的魏军和刚到的魏军都陡增了斗志和杀心，把一部分蜀军士兵围在中心砍杀。可正在蜀军处于劣势、不断增加伤亡的时候，突然从山上冲下来两股蜀军，将司马懿所率领来的几千人马冲杀得渐渐显出颓势。

司马懿不想就此罢休。既然已经出击了，他不想如豆腐似的一下子被砸烂。他努力催军奋战。可就在这时，流星马忽然飞跑而来向他报告说：“蜀军有两路人马去袭取我大寨去了！”司马懿大惊失色，满脸慌张、忧虑，对几个将领吼道：“我说不要轻易追赶，可尔等却不听我言！现在勉强追来，岂不误了我大事？！”急忙率军掉头急回，军士们乱七八糟地胡乱逃跑。众多蜀军随后掩杀，又有一些魏军被搠倒。其余的皆屁滚尿流，慌忙鼠窜。

司马懿率领部分魏军撤退后，张郃、戴陵更感势力孤薄，慌忙率军往山僻小路逃窜。蜀军又紧随其后厮杀。魏兵只顾着逃命，扔掉了数不清的器械、马匹和士兵的残体、尸体。

……话说刚刚生过一场病而痊愈的曹真，于建兴八年七月的一天，呈上奏表道：“蜀兵数次侵犯我疆界，屡次入侵中原，如果不加以剿除，后患无穷。现在时值入秋凉爽，人马安闲，正是征伐贼兵的好时候。臣请求与司马懿一同率领大军，径直进入汉中，灭除奸党，以确保边境之安全。”

魏主曹叡阅览完毕，想：“有人愿意为国效力出征，总比怠惰、怯懦者强。”于是心怀几分喜悦，跟侍中刘晔商量道：“子丹劝我征讨蜀国，你以为如何啊？”

刘烨约略思考了一下，很快便回答道：“臣以为大将军所言恰当，现在如果不剿除蜀兵，将来一定会成为大祸患。陛下可以迅速下令出师。”

曹叡赞赏似的“嗯”了一声，点了几点头。

刘晔走出内宫，刚刚骑上马准备回家，多个大臣迎上来，致礼后，纷纷打听道：“听说天子与您计议兴兵讨伐蜀国之事，事情商量得怎么样了？”

刘晔眨巴了两下眼睛，回答道：“哪有这个事啊。——蜀国有山川的险要，可不是那么容易地图取的，白白地耗费军马、财力，于国有什么益处？”众官听如此说，都默默地将信将疑，无声地退了开去。

不多久，杨暨进入了内宫，拜见皇上道：“臣昨天听说刘晔劝谏陛下伐蜀的，可他今天跟众人谈说此事的时候，又说蜀国不可以讨伐。他这不是两面三刀、明一套暗一套，欺骗陛下吗？陛下何不招刘晔来问个明白，以免陛下受蒙蔽啊。”

曹叡心怀疑惑，放心不下，立马招刘晔入内宫，当着杨暨的面，问道：“你劝朕讨伐蜀国，现在又跟别人说不可以。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杨暨的在场，刘晔在内心拟定了自己的说法。他道：“我是劝说过陛下伐蜀的，但我细细地想了几想，蜀国还是不可以讨伐。”

曹叡听罢哈哈大笑，心想：“原来你也不曾拿定主意，左摇右摆的呀。”他想轻微谴责一下刘晔的，但一时没有想到特别贴切的词语，于是便用笑代替了一切，也掩盖了一切。

一会儿，杨暨告辞离开了。知道杨暨出门走远了之后，刘晔立马对曹叡奏道：“……是这样的，臣昨天劝陛下伐蜀，是国家的大事。国家的大事没有确定，也没有决定是否公诸与众，我怎么能胡乱地向别人泄露呢？两国作战，是兵不厌诈的，此类大事在此时此刻，应该切切保密才是。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在什么时候说，用何种方法说，在什么范围说，如何措辞，臣以为都是应该很有考究的，都是值得深深细细地研究的。”

曹叡一听，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爱卿这话说得好，是应该这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国之大事，更是应该审慎处置。”

大约过了十来天，司马懿入朝。魏主曹叡将曹真表奏之事，以及跟刘晔商议之事，向司马懿叙说了一遍。司马懿道：“我琢磨着东吴暂时未敢动兵，现在正可以趁着秋凉去讨伐蜀国。”

于是曹叡即任命曹真为大司马征西大都督，司马懿为大将军征西副都督，刘晔为军师。

清晨，曹真、司马懿、刘晔三人率领四十万大军，前进，径直到达了长安。而后向剑阁奔进，去夺取汉中。郭淮、孙礼等，也各带一支人马，分别取道进发。

却说曹真、司马懿所率领的大军到达陈仓城内时，看不到一间房屋，至多，不过残留着几处鸡窝、狗舍之类的小矮棚。而从土石上可以看出一些残灰陈渣铺散着。他们心中疑惑，寻得了几个当地人询问情况，都说是孔明到这里时放火全部烧毁了。曹真、司马懿方领悟是孔明用“清野”之法在对付他们。

曹真道：“我们就沿着陈仓道奔进，如果与贼兵相遇，就消灭他们。”

司马懿稍稍瞥了一眼，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视意味，道：“不可轻进。我夜观天文星象，再加之这些天闷热得反常，用不了几天，这个月内，一定会有阴雨连绵的天气。……诸葛亮不但会‘清野’，还有可能‘坚壁’，如果我们深入重要之地，哪能保证常胜，如果一旦疏忽，人马受困，要退却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我们应该在城内暂且搭起窝棚驻扎，以防止阴雨。如果所有的粮草都被淋湿，则士兵们只能喝生水吃生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