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请让他再去一次吧。让他再见见乐宴平,好确认那一夜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幻梦。
可是无数坛烈酒入喉,无数次午夜梦回,萧季渊都再没有成功过。
于是,在不知多少次自宿醉中清醒后,他终于停下了这种无用的尝试。
那大概,真的只是一场幻梦吧……那时的萧季渊想。
然而如今,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又一次来到了这里,结果,却是在他的濒死之际。
所以说啊,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荒诞而可笑。
萧季渊若是再年轻个二十来岁,他指定是要跳上相国寺的祭祀台上,对着这恶心人的老天好好地学一学那些个言官的。
可惜萧季渊不是,如今的他甚至都已经没什么精力再生出多少怨气。
因为只要他的小记史好好的就行了。只要乐昭能婻風好好的,那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萧季渊能看出来,乐宴平在这里过得很好。
他以前就觉得乐宴平清瘦得有些过了头,但如今倒是终于稍微生了点肉。虽然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可他却能从那双眸子里隐隐窥见里头灼人而明亮的光。
这样的乐宴平,叫萧季渊只是看着就心生欢喜,然而欢喜过后,便是无法自控的失落。
因为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让乐宴平变成这样的人不是他,而是“萧策”。
乐宴平一直在唤着这个名字。
他太了解乐宴平了,所以只消一眼他便知道,乐昭很喜欢“萧策”。
无名的嫉妒在悄无声息间充斥了萧季渊的心绪。他真的很想问一问乐宴平,但最后,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萧季渊不敢。
能这样看着乐宴平,同他说说话,于萧季渊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所以,他又怎么敢奢求更多。
“抱歉乐昭,”萧季渊苦笑了声,“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我只是……”
他只是想就这样做一会儿萧策,在乐宴平的身边悄悄地陪他一会儿。
但他没有想到乐宴平会认出自己。
“乐昭,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他,但你别怕,我想,他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就像上一次一样,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乐宴平说几句话,就被拉回了那个孤寂的世界。
“所以乐昭,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在他回来之前,你且先忍忍我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
然而话还没来得说完,乐宴平便打断了他。
“萧季渊,”尚且湿润的目中含着不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见你?”
萧季渊沉默了,静默许久后才艰涩地开了口,“你……不恨我么?”
“我为什么要恨你?”
乐宴平想不明白,他觉着这话问得毫无道理。可当他望进萧季渊的眼底时,却在其中看见了一片悲戚。
“你应该恨我的。”萧季渊轻声道,“乐昭,你还记得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么?”
只一瞬,乐宴平便僵在了原地。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还能是怎么来的,不就是睡了一觉,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过来了呗。
乐宴平很想这么轻松地回答他,可对着萧季渊的那双眼,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真相是什么。
于是,他近乎慌张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整个人全然是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我……”
萧季渊知道他记得,萧季渊也知道他不想提。他无意挑起乐宴平的回忆,只是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那他便再也没机会说了。
“乐昭,对不起。”
最初的那几年,萧季渊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乐宴平没有成为他的伴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