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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风烟可望 箭去飞书(第2页)

“烟海望到钟阜只能走陆路,比往返于浮鼎山庄和钟阜之间更远。”青袍客眉头都快皱脱了,质疑里隐含怒气,自非冲着阙二爷,而是这当中太不合理。

“除非他们能预知须于鹤在浮鼎山庄战后的动向,提前从烟海望出发,否则就算须于鹤赶得上,寇慎微和宇文相日如何能赶上?”

阙入松咬了咬牙。

“那正是林大爷在钟阜城的原因。”

艮昌号欲在离烟海望最近的昌平镇设立分铺,提供汛闲期的“补网钱”给烟海望领民,拍板定案后招待宇文和寇老爷子来钟阜,参观艮昌号的渔阳总铺,饮酒作乐自不在话下。

要不是顾非恩先天体弱,难耐车马劳顿,这会儿肯定也在城中。

讽刺的是:烟山十鼍龙完蛋后,林罗山是渔阳三郡唯一一个公开赞扬了舒意浓的闻人,表示海寇既平,艮昌号终于能把铺子开到烟海望,昌平分号的设立正是林大爷所展现的支持之意,不想却被须于鹤逮到了机会。

林罗山的公开发言并未受到责难,一方面他实在不能算是武林人,不懂天霄城所犯禁忌也合情理,人还是南方来的,民情风俗有异,况且这也不是林大爷头一次说错话。

这位号禺富商很擅长拿自己闹的笑话来说事,包括他那令人捧腹的南蛮乡音。

久而久之,林大爷的失言反而成为鲜明的标记,舆论对他的容忍度也特别高,就算替舒意浓说话也不致招来批评,反正没人当回事。

在“翠光涵”的包厢隔间,除了烟海望顾氏的两名当权者,还有一人自称是落鹜庄怜氏代表,坚持不通姓名,但须于鹤极力担保此人可信,以“玄先生”的化名呼之,自非姓氏之玄,而是玄远滩的“玄”。

“……那人明显是女扮男装,在场都能看出,只是无人揭破。”阙入松娓娓续道。

“玄先生”无意遮掩其女儿身,粉面上未施以易容,男装也只是聊备一格,然容色之艳,气质之出尘,令翠光涵群伎相形失色。

以落鹜庄曾出“明霞三美”的底气,光凭这份容色,现场余人也难质疑她的资格。

反天霄城阵营端出了行云堡、烽烟楼、落鹜庄和鸣珂帝里的结盟大菜,翠光涵这场鸿门宴的后半截,只能以“失速坠落”四字形容:

须于鹤给阙入松两条路走,一是坐实武林公敌的指控,让天霄城四百多年的基业与舒意浓一同殉葬,渔阳七砦余其六;二是整军回城“清君侧”,把攒掇少城主的小人——意指反对者——连同罪魁祸首舒意浓一并处置,再从旃州舒氏迎回新的继任者,届时无论是阙入松要垂帘听政,抑或取代主家成为云中寄的新主,新的渔阳同盟都将尽力支持自己人。

“须老鬼有这么能干啊,真看不出。”乐鸣锋啧啧有声,很难说是感慨抑或狐疑。

阙入松的选择其实不多。

好在先前他应付莫宪卿时,附和了不少批评少主的话语,阙入松对外一贯予人稳重温和的形象,讲难听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说到这份上,足见积怨已深。

须于鹤对于说服他可说是自信满满,果然得到阙二爷的笼统承诺,表示将回城彻查少主身边,究竟是哪些小人在作妖,离席之后便即召集庄中武士,刻不容缓,连夜驰往玄圃山。

渔阳七砦保有北地贵族驯鹰递信的传统,但鹰书并没有想像中安全。

扁毛畜生毕竟是畜生,天性难改,以饵料拦截猛禽、看完书信后再予以释放的手法,几百年前便已发展纯熟,再怎么勤于迭代换鹰都不可能根绝风险,连天霄城密探“荻隐鸥”都常态养着拦截各砦鹰书的路子,认为自家能幸免于此,未免太过天真。

阙入松出发前只发一信,送给远在遐天谷的次子阙牧风,命他点齐兵马,于玄圃山地界会合,对少城主发动兵谏,以免她一错再错,陷天霄城于万劫不复。

父子俩会合后,沿途不曾谈论过此事,无论是酒叶山庄的护庄武士,抑或遐天谷的精锐鹘鹰卫,都不知此行的目的;直到逼近卫城,才隐约察觉不对。

然而,如忠犬般无法抗命的本能,早已深深刻进了他们的骨髓之中,就算阙家父子下令攻城,这些人也会贯彻到底,宛如梦游。

这与他们对玄圃舒氏的忠诚毫无扞格,懊悔、错愕、愤怒、感觉遭到背叛……那都是梦醒之后的事。

“我爹会说他信不过我的人,”阙牧风咧嘴一笑。

“要我说呢,其实是我信不过他的。若不小心说溜了嘴,演这出就没意义啦,干脆什么也别说。”

“你怎知你爹是玩假的?”

乐鸣锋抱臂冷笑,拇指啪嚓啪嚓地刮着下颔青髭,眸光阴冷。

“好不意思啊二爷,我纯粹是好奇。万一这小子铁了心造反,一夹马肚大声喊杀,二爷不及劝阻,那是要一剑斩爱子于马下,以免铸成大错呢,还是就这么顺着玩儿下去?我个粗人愣是没想明白,二爷勿怪。”

这也是众人心中之疑。阙入松缓缓抬头,似还想着要怎么分说,阙牧风却满不在乎地一耸肩,怡然笑道:

“我爹答不上的,叔,说不定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阙家人不会写‘造反’二字,也看不见,我爹便照着描了满纸,也知我不认得,有甚好怕?想过造反的人,还敢跪在这儿?”忍不住哈的一声,却非悲愤难抑,是真觉好笑。

“……牧风!”阙入松回头瞪他一眼,捏紧的拳背上绷出青筋。

若说城外打儿子是作戏,此刻约莫是真心了。

他父子俩未带兵刃,孤身入城,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取决于说服少城主与否;谁都能插科打诨,唯独他两父子不能。

舒意浓与墨柳先生交换眼色,墨柳点了点头,女郎沉思片刻,才摆手道:“我明白了,阙伯伯请起。阙氏的忠诚毋庸置疑,今日之事虽是险极,事急从权,亦属无奈,我无追究之意,众人也莫往心里去。大郎尽忠职守,阙伯伯别见怪。”这话却是说给乐鸣锋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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