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曹侠女轻蹙柳叶弯眉,故作娇羞,樱唇微微那么一抿,真好似那含苞待放的娇花一朵!看得裘反贼是心头热起,骚动难耐,只恨不得立刻抱起佳人入了床帏,酣战三百回合……可他怎知,这佳人乃是带刺的野花,纤柳般的细腰里别着匕首一把……”
韩瑶觉得这段子有些不好,听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可偏偏又还想听。
于是小郡主只能假装认真地吃东西,再偷支楞着耳朵听。
可惜入了床帏后,没等旖旎开来,就是手起刀落的凶案现场了。这等酣畅的除害桥段引得听书的茶客纷纷拍手叫好,又有些遗憾侠女拔刀太早了!
待得意犹未尽听了一段后,韩瑶从茶楼里出来,对嫂嫂小声道:“这些说书先生也怪缺德的,居然这么糟蹋女儿家的名声!那曹家的姑娘牺牲女儿名节斩杀了叛军头子,却被这些男人拿来说嘴换钱。我若是她,说不定要气得手起刀落,血溅五步!”
嗯……落云觉得倒不一定,依着她对那位曹大姑娘的了解,光是“含苞待放的娇花”这一段,那说书的就能得赏银十两!
她可听庆阳提起过,曹佩儿跟父亲回了北地后,没事就喜欢乔装入城听书。
而且小姐出手阔绰,最爱听裘贼如何被曹侠女迷得神魂颠倒一类的,若是讲得好,当场就撒银子。
这也是梁州城里,曹侠女娇媚如花的桥段盛行的缘由。
不过护卫两位女眷的庆阳却频频摇头,低声抱怨道:“由此看来,这书里讲的大约都是胡说八道。难道那下凡的七仙女其实是貌丑如夜叉,在天上睡不着神仙,才下凡故意赖上穷小子的?”
韩瑶听了,都忍不住失笑:“庆侍卫,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庆阳用一副沧桑眼神看着苍天,怅然叹息了一声。他经历的那些,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又如何能懂?
随着义军的口碑逐渐好转,铁面军也在不断扩招,队伍不断壮大。
最奇怪的是,这批新崛起的义军钱银照比以往更加充足,似乎有富甲天下的豪绅背后撑腰,扩军充营,武器也源源不断。
北地疆土之上,俨然生出一只蛰伏而不知其凶猛程度的野兽。
赵栋思量再三,却不能不向朝廷禀报此事。不过他的这一份奏折报到了朝廷时,群臣对此事的评定议论,却比梁城说书的还要离谱!
“如此彪悍的军队,岂不是又生出一个裘振?定是有人暗中扶持,定要彻查到底!”
“赵栋将军原本是去剿匪!怎么这反贼的匪头,反而越剿越多?什么铁面军?会突然凭空冒起?我看怕不是赵将军阳奉阴违,养虎为患吧?”
一时间,群臣的声讨在王家人的引导下,不自觉地又往赵栋的方向牵引。
魏惠帝听了一会后,觉得有些越说越离谱,便出声道:“如今赵将军在前线浴血杀敌,诸位在后方如此非议他有些不妥吧?”
众臣一看风向不对,纷纷收敛,不再言。毕竟赵栋是魏惠帝的女婿,有些话,若是不能入得圣心,还是少说为妙。
不过退朝之后,陛下将兵部的几位要员都留了下来,在御书房里闭门谈了甚久。
而过了些时日,一道圣旨再次发往边关。
圣旨的内容认定那铁面军乃是叛军余孽,上将军赵栋需要早早将这伙匪徒剿灭,再早日凯旋归朝。
这道圣旨与其说是给赵栋的,倒不如说是给那些铁弗人看的。
魏惠帝不想要战线拉得太长,更不想让铁弗人误会这个铁面军是大魏朝暗中派去的军队。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先静待铁面军将那铁弗人打得老实点,再正式颁布圣旨与铁面军割裂。
而让赵栋剿灭铁面军,自然也是以正视听,给赵栋自证其身的机会,免得朝中臣子怀疑他玩忽职守。
只要他剿灭了铁面军,关于赵栋暗中扶持铁面军的谣言不攻自破,也就不会给王家人讨要军权的机会。
这些日子,王皇后不动声色,却不断支使人小动作不断。
陛下愈加恼恨皇后,却碍着王家的权势,不能与她扯破脸,自然要权衡着来。
不愧是一代帝王,如此算盘满满。
当圣旨传到嘉勇州赵栋的手里时,赵栋半晌无言。
他无力地揉了揉头穴,若是有可能,他真想将京城里的一众贵人拉到边关的城头村寨,让他们好好看看,真正如狼似虎胁迫边关安危百姓的,究竟是那些所谓的叛贼铁面军,还是他们认为可以坐下一谈的铁弗人!
就在昨日,铁弗的游骑又扫荡了附近的一个村落,只因为怀疑这个村落里有人偷偷参加了铁面军,那些铁弗人就烧杀抢掠,甚至妇孺都不肯放过。
满村的房屋被大火烧尽,所有的粮食家当被席卷一空,惨死的妇孺尸体横陈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