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起来。
余笙醒得很早,眼皮像被胶水黏在一起。她晚上做了噩梦,但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
躲在被子里滚了两圈,余笙费了很大力气说服自己起床,一打开卧室门,她闻见醇厚的黄油香味。
“周三,我昨天晚上吃药了吗?”余笙摸索到厨房,看见吧台上的小碟子里是五颜六色的药丸。
“吃过了。”周衍在手机上的闹钟响起来的第一秒按掉了它,“你要吃早饭吗?”
余笙每周二有早课,她通常顺路路过中式早餐店的时候解决。
“你在做什么?”
“三明治。”周衍换了个更准确的描述,“把从wholefood买来的鸡蛋煎熟,夹在全麦面包里。”
余笙接过盘子,问:“吃了是不是就要多付你500镑。”
“一个三明治要卖你五百,我也没有黑心到那种程度。”周衍回过头,看见她光脚踩在地板上。
他到玄关处拎出一双新的拖鞋,拱到余笙脚下:“要我送你去学校么?”
余笙摇头,她今天只有一节关于音乐史的课,连琴都不打算背。
周衍蹲在地上,仰视她:“我下午要去和朋友见一面,如果你要接,早一点打电话。”
余笙咬了一小口面包,半熟鸡蛋的汁液流出来,她说话含糊不清:“周三,你不能要求我。”
“我没有要求你。只是告诉你,我开你的车出去。你打电话,我马上就过来。”他拍下手,重新站起来。
余笙瞥见他的右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像绵延在半山腰的公路,顺到手肘的位置。
“周三,你右手上有道疤。”
周衍低头撩开白色t恤的袖口:“这个吗?”
余笙盯着看了会儿。医生告诉过她,这种情况因为皮肤在修复过程中纤维结缔组织过度增生导致的疤痕。觉得不好看的话,后期可以考虑手术去除掉。
周衍看她认真观察的样子,无所谓地笑笑:“以前被人捅过一刀。”
“在纽约吗?”
“嗯。”
*
余笙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出门,她走进教室,里面空无一人。
这是学校最老的一栋教学楼,灰白色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壁画,高高的天花板上有一顶精美的水晶灯。
“笙笙。”
有人拍了下余笙的肩膀,她转过头,是陈盼夏。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陈盼夏放下黑色漆皮的戴妃包。
陈盼夏学的是服装设计,和音乐沾不了一点边,但她还是跨专业选了这门公共课。
“没有在路上吃早饭。”余笙总觉得水晶灯摇摇晃晃,快要掉下来。
“你没有吃早饭吗?那等会儿下课以后要不要一起去吃brunch?我最近刷到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评分很高。”陈盼夏翻出手机之前收藏的帖子,准备拿给余笙看。
“我在家吃过了。”
余笙看起来不太想说话。女孩扎着简单的丸子头,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皮筋下漏出来,和黑白花纹的围巾纠缠在一起,天鹅颈纤细修长。
陈盼夏想起来她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余笙也是这样围着围巾。
陈盼夏有一个很俗气的真名,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