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一边啜喝着,一边问道,『曹军降将人等,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裴徽放下碗,说道:『目前看来,都还稳定。住所之处,皆有值守监视。』
荀谌点点头,从书桌的一角,抽出了一张纸来,递给了裴徽。
裴徽接过来一看,发现是曹休见曹肇的记录。
上面写了曹休什么时候见了曹肇,说了那些的话。
裴徽扫了几眼,『这记录和值守上报的没有什么出入……不知使君……这怎么了?』
裴徽也有收到一份,不过没有这一份详细。
他的手下也有汇报,但是只有大概的内容,具体详细的句子什么的,就没有注明了。
有闻司啊,真是……
荀谌看了裴徽一眼,『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裴徽愣了一下,『这……』
裴徽又是重新看了一遍,依旧是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来。
作为父亲的曹休,要求孩子多读书,然后表示要精进诗书,理解经义,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裴徽本身也喜欢读书,所以看到曹休劝说孩子多读书,便是自然的认为是好事,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不过现在看荀谌这样子,是有什么不妥?
『胡不万年……』见裴徽很是疑惑,荀谌就问道,『这句话,你怎么看?』
裴徽笑笑,『这是褒扬骠骑呀……』
降将么,舔一舔新主,也是正常的。
而且裴徽还觉得曹休这么吹捧,还是挺有意思的。
裴徽轻轻的打着拍子,吟唱着诗经鸤鸠,然后重复着『正是国人,胡不万年』这句话,说道:『有言君子于世,威仪一也。依某来看,此自当非虚言也,足可见投骠骑之心。』
荀谌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转头问有闻司的从事,『你怎么看?』
有闻司从事看了裴徽一眼,缓缓的说道:『此中大有蹊跷。』
『呃?』裴徽不免有些尴尬,但是他没有立刻就反驳,或是动怒,而是等有闻司从事解释。
荀谌示意有闻司从事继续说。
有闻司从事这才说道:『此诗以鸤鸠起兴而比,言雏鸟飞高,喻家国渐强。若以表面看来,倒也不错,如果真降……愿以遵君子之定,随主公鞍前马后,不是更应该说一些沙场搏杀,以尽绵薄之力么?』
裴徽微微皱眉,『从事你这么说……卫冕有些牵强……』
有闻司从事笑道:『我还没说完……君子之比,倒也不差……若说是不想要在沙场搏杀旧识,也可以理解……然而唯独就选了此诗……若说是巧合,却是不像。劝学之诗词,莫非诗经当中就这么一首了?』
『这个……』裴徽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若是这么说……此诗词确实和劝学不太相搭……』
有闻司从事点了点头,『此乃曹风。若其赞曹君,何人可称之?有曰赞曹共公者,亦有言赞司空曹叔者……』
这诗歌一方面是讴歌曹叔作为周朝的司空,兢兢业业的协助周公、周成王治理初创的周朝;另一方面,曹叔像布谷鸟抚育雏鸟一样不厌其烦的教导着他的封国曹国的人民,培育良好的民风,发展农林牧业,让鲁国由贫穷走向富裕,使国家由羸弱走向富强。
有闻司从事继续说道:『然以此鸤鸠之比,多类以喻曹叔。左传有曰,「鸤鸠氏,司空也。」而今之中,又有谁身为司空,类如鸤鸠一般?故而在下认为,此言非喻骠骑,乃言曹孟德是也。』
裴徽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这曹子烈之子分别两处,若是曹之烈有所异动,岂不是……』
停顿了片刻,裴徽皱眉说道,『若真是如此,何以证之?』
有闻司从事沉声说道:『某以为,也应在此诗之中!』
『怎么说?』裴徽问道。
『「鸤鸠」也。鸤鸠弃其子,占他人之巢!便是曹之烈未言尽之意!』有闻司从事说道,『某以为,此贼欲行叛也!』
裴徽连忙说道:『使君!若是以言而论叛,多有不妥啊!言论之中,或于讥讽,或于议论,幽怨之语,激愤之词,皆不可以为罪也!骠骑律法严明,当以行而论罪!若其有逆举,方可定叛罪!』
荀谌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文季所言,倒也中肯。确不能以言论罪。不过,若是置之不理,便是有负主公之托……不如先做些布置,以防万一……』
裴徽愣了一下,『使君之意,是将这曹子烈抓起来?』
荀谌笑笑,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