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弄发现,自己不在的时候,蒲天白的戏份都没怎么动,搞得好像是专门把蒲天白的戏份给他留着的一样,他有点奇怪,更多的还是对耽误了团队正常工作进度的愧疚——跟傅和正谈过之后,这些情绪逐渐复苏了。
蒲天白倒是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反正以他的咖位,戏份被调来调去的是常事,他只觉得方思弄回来了他开心不少,没戏的时候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方思弄屁股后面叭叭叭叭。
方思弄在上个世界里被关在巨人家中的精神创伤还历历在目,出来后又跟玉求瑕在那宅子里待了那么多天,接着又回家把自己关了一周多,他现在对活人的存在感提高了好几个level的接受度,破天荒地没对蒲天白的喋喋不休表现出任何不满。
如果说他在上个世界中感受最深刻的是孤独、幽闭与尊严扫地,蒲天白最记忆犹新的却完全是另一个点——他的异能,他用了好几天时间在回忆那种飞奔如风的感觉,好像自己完全脱离了血肉之躯,成为了另一种存在。
中途花田笑来剧组探了一次班。
以前花田笑完全是吃流量那口饭的,走到哪里都有通稿,十天要上三次热搜,但不知道是不是接拍了玉求瑕电影的缘故,现在他的做派要低调不少,这次来探班也是完全的私人行程。要是搁以前,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能来傅和正的剧组探班,是个可以吹嘘许久的大热点了。
当天方思弄很忙,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才收工,花田笑跟蒲天白玩了一天,居然还没有走,三个人就一起出去吃晚饭。
方思弄这时候才有功夫问了:“你没去苏州?”
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都是人精,就算稍微笨一点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花田笑立即意识到方思弄想问什么:“春节后玉导没来,苏州那边完全停摆。”
方思弄心一沉:“他没回去?”
花田笑点点头:“嗯,不过好像明天回吧?执行导演昨天联系我了,马上开机,我明天飞苏州,所以今天才来探你们的班嘛。”
方思弄微微松了一口气:“哦这样啊。”
拍摄场地是在一片上世纪的军区大院,现在他们走到大门处的林荫道上,墙根下忽然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是蒲天白的好朋友花脸猫。
“呀!大花脸你来找哥哥啦……”蒲天白立即语调都变了,蹲下身去给花脸猫挠下巴。
花脸猫一直喵喵叫,围着他蹭了几圈,忽然在他身后脚步一错,走向了花田笑。
“诶不可以!”蒲天白伸手想抓它,但是猫何其灵活,水流一样从他的抓捕中滑出,然后围着花田笑的袜子蹭了一整圈。
蒲天白发出一声惨叫:“啊!”
花田笑捂着嘴笑了半天:“你干什么呀哈哈哈哈哈傻子。”
蒲天白一把把花田笑拉到身后,然后虎起脸把花脸猫赶走,转头看到花田笑还在笑,气得腮帮子鼓鼓:“靠,我真是好心喂了狗!你不是猫毛过敏?”
花田笑顿了一下,在非常细微的瞬间,流露出一丝茫然。
但他很快整理好了表情,说道:“没事,这个距离还好。”
方思弄明天还有拍摄任务,花田笑也还要赶飞机,就没去太远的地方,三个人就近在出大门不远的一条小街找了一家羊蝎子吃,是矮桌小板凳,标准的路边摊,蒲天白点了一打啤酒,花田笑惊叫着说酒最长胖了我可不喝你点这么多是要死吗,蒲天白说没事老板说了喝不完可以退。
火打起来,很快,热乎乎的羊蝎子也吃了起来。
这一片不是什么影视拍摄区,而是傅和正自己物色的场地,所以周围也没什么圈内人,三个人在这家小店的角落吃得很安心。
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在“戏剧世界”里的经历,说得最多的自然还是刚结束的这个“时钟世界”,蒲天白又着重回忆了他行走如飞的感觉,中间穿插着以前跟胡刁相处的点滴,花田笑也一直在讲,嘴上说着不喝不喝,结果叫老板拿杯子最积极,中间摔碎一个,还又叫了一遍。
方思弄现在精神恢复得还不是很完全,一阵恍惚之后忽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门帘外行道树新发的绿芽发了好长一会儿呆,对面两个人自己说得尽兴,也没注意到他。等他再转回脸来一看,那两个人都有点上脸了,花田笑还把一只手放在了蒲天白的膝盖上。
他们正说到最后一刻在“时钟世界”的城市横截面上走过的巨大的阴影,蒲天白眼神空濛地盯着店中的吊灯,说他回来后去查了,形容那东西看起来像北欧神话中骑着八足天马的众神之王奥丁,那种威压太可怕了,当时他们还有井石屏三个人差点都没能把时钟核心扔下去。
那时候方思弄手脚刚被扯断整个人都是懵的,可能直接陷入休克了,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说的那“阴影”。
他又开始走神了,盯着花田笑放在蒲天白膝盖上的那只手,想到了过往的一些场景,不管是私下还是有其他人在的场合,只要两人并排坐着,玉求瑕经常会在桌子底下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握着轻轻摇晃,后来几乎都成为了一种习惯。
正这么想着,他就看到花田笑的指骨弯曲起来,微微抓握了两下。蒲天白竟然也没什么反应,还在自顾自干杯。
他立即移开了视线。
这种程度的亲密在他看来已经跨越了朋友的界限,不过在这方面他也确实从来都和整个圈子格格不入。
蒲天白放下杯子,还盯着惨白的吊灯,开口说:“我总觉得茵茵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