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晚上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人类计时中的一个多小时,讨论的内容只能精之又精,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件都没有提到。
蒲天白出去找路无疑是有危险的,有一定几率就回不来了,姚望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不料蒲天白却摇了摇头:“‘仪式’?”实际上他缺席了前半夜的谈话,没听到他们用“仪式”这个词语指代他观看过一次的那种活动,此时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姚望在说什么,“我不记得剧本里有特意提到什么‘仪式’……不过因为戏剧的‘展现冲突’的特性,基本所有出场的重要人物都处在人生的一个节点上,成年、准备结婚、临近预产期、重病终末期等等……”
时间紧迫,他也没机会说太多,就不得不离开了显眼的盒子上方,一溜烟翻下去,然后藏到了大门后的阴影里。
很快,一线亮光射入这间屋子,然后慢慢扩大,新一批巨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它们的动作从容弛缓,没有什么异样或骚动,看来蒲天白是顺利出去了。
但这一天他们并没能平稳地度过。
因为今天来参观的巨人,没有像之前一样只是彬彬有礼地隔着盒子看他们,其中有一个,向他们伸出了手。
那是一个比一般的巨人都要小一圈的巨人,可能是巨人中的幼年体,可能是营养不良,它试图抱起花田笑所在的那个盒子,没能成功,但盒子还是离地两三米了,又摔回去。
剧烈震动间,花田笑发出惊叫,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井石屏遗憾地表示:“你可能要被领养了。”
花田笑发出一声爆哭:“老子才刚过来!”
虽然他们现在推测这里的人会成为‘最终仪式’的祭品,但推测终归是推测,出去确实一定会参加‘仪式’,被钉到天花板上的。
但不管花田笑有多绝望,多不愿意,他还是被腾换进一个小一些的盒子里,被那个小巨人领走了。
更晚一点,“夕阳”照耀的时刻,已经关门的“展厅”忽然又被人打开,进来了一个浑身金白的巨人,在它身后,还跟着包括大山在内的一串其他巨人,但看它们的姿态,跟其他随意来“参观”的巨人不同,显然都是陪同那个金白巨人来的。
应该是包场了。
金白巨人在玉求瑕的盒子面前看了很久,方思弄在一边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生怕这个巨人要把玉求瑕领走。
好在最终没有。
等那一行巨人离开,暮色彻底降临,房间内又陷入了黑暗。
高强度的思考、讨论以及紧张,还有失去的同伴,让众人都有点体力不支,各自委顿在盒子里休息。
方思弄和玉求瑕靠在一个角上,井石屏、元观君和姚望靠在他们的对角上。
完全是自发形成的队形。
他们又靠在一起。
其实方思弄自己心里也是奇怪的,他搞不明白玉求瑕是怎么想的,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隔着一层透明墙,他们再亲密也不为过。
可这是为什么呢?
一片沉寂中,方思弄忽然低声说:“你说我们选对了吗?”
他指的是选择“反抗”这件事,他知道一旦选错,这个世界中的人类很可能全军覆没。
“谁知道呢?”谁料玉求瑕竟是这个回答,“我当然永远站在反抗者这一边。”
方思弄看向他。
他却无所谓地笑了笑:“别怕,方思弄,这种时候,也只能选更不让自己遗憾的一方吧?你想想,你要是选了‘顺从’还选错了,不是会气得做鬼也不安宁吗?”
方思弄叹了口气:“有道理。”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玉求瑕说:“不要想去救任何人,方思弄,你只能决定自己要怎么问心无愧地活,有尊严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