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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沈戟摇头，&ldo;那里看不见你。&rdo;一瞬间，柏玉心脏像是泡进了温水里，快要化掉。沈老师被他留在客厅时就很不情愿，斜着身子歪着头看了他多少次？沈老师这样有原则的人，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完成，这次却&ldo;食言&rdo;偷偷跑过来，他伸出沾着面粉的手，不等沈戟答应，就把沈戟拉到身边，&ldo;这样能看到了吗？&rdo;沈戟干净的手腕被糊上一片灰，唇角却无意识地勾起来，热意在胸膛里游走，驱散流言蜚语裹挟的凉，爬上脸颊，在耳根布上红霞。&ldo;我可以洗菜。&rdo;吉祥物一样站了好一会儿，沈戟说。柏玉正想给他一个篮子，便听见他的手机响起来。沈戟说：&ldo;是我养母。&rdo;上一辈对网上发生的事反应总是不如年轻人快，沈戟庆幸她没有在自己最无措的时候打来。&ldo;你想在哪里接？&rdo;柏玉说：&ldo;不介意让我听到的话，就在这里接。&rdo;沈戟握着手机，短暂犹豫，在柏玉面前接起来。柏玉继续包着馄饨，没有刻意去听。沈戟侧对着他，语气平静，是孩子在父母面前惯有的报喜不报忧。吴馨是个温婉的女人，但此时从手机里漏出的声音却焦急不安，是一位母亲在孩子受到伤害时本能的担忧与愤慨。&ldo;别人怎么说，你都别往心里去，小戟，我们了解你，你是好孩子……有需要我们做的吗？爸爸在旁边，你要不要跟他说……你委屈了就回来，工作不重要，做不做都没关系……&rdo;一道男声插过来，&ldo;你别乱出主意，那是他的事业，我来跟他说……小戟……&rdo;柏玉绷着的弦缓缓放松，贺枫曳说得没错，沈戟越过了十岁那道坎之后，是在爱与关怀下长大的，养父母给与他的是一个既感性也理性的避风港。&ldo;我知道，工作我也会协调好。&rdo;安抚完吴馨，沈戟正与沈泉随说话，那边问需不需要家族企业出面，他连忙道：&ldo;不用，太多发声会适得其反，我能够处理好。&rdo;柏玉笑了笑，原来沈老师并没有完全懵怔，心里还是有一条明确的思路。他不免好奇，是不是因为有了他这个可以依赖的人，沈戟才不再强撑着？或许再坚强的人，在这样的时刻，也需要一个可以放心垫垫下巴的肩膀。吴馨和沈泉随又唠叨了一会儿，直到馄饨已经起锅。&ldo;沈老师，吃饭了。&rdo;沈戟解释自己在朋友家中，挂掉电话跟柏玉一起回到客厅。馄饨小小一个，皮薄，沈戟先是一口一个，后来一口两个。热气蒸腾在睫毛上，凝结而成的水珠将睫毛染得越发黑亮。夜已深，而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夏天的风从阳台吹进来，沈戟洗过澡，穿着柏玉的条纹分体睡衣，身上清凉，脚上却踩着不合时令的毛绒拖鞋。他嫌热，脚退出来，踩在鞋上。&ldo;我原来叫沈吉，我哥叫沈祥，我们合起来就是吉祥如意的意思。&rdo;沈戟喝着柏玉调的&ldo;鸡尾酒&rdo;，开始讲贫苦潦倒的童年。他对早逝的母亲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对贫穷的记忆却刻骨铭心。沈自强没念过一天书，没有田地，靠采山货卖钱补贴借用，性格内向软弱，向来争抢不过其他男人。每年都有救济款拨下来，却没有一分钱会分到沈家头上。沈家揭不开锅，沈祥会去偷包子馒头给年幼的他，好几次被逮住，有一回被打断了一条胳膊。当年他还不辨善恶，只知道哥哥疼自己。八岁那年，山里发了几次洪水，山货采不到了，父子三人顿顿喝米汤。沈祥问沈自强，&ldo;我听王锋说，马上要下来一笔救济款，这回能轮到咱家吗？&rdo;沈自强只是叹气。不久，救济款果然下来了，沈自强还是没能领到。几天后，沈祥紧张地抱着几乎饿晕的他说：&ldo;我们马上就有钱了！&rdo;他虚弱地笑，&ldo;要吃饭饭，要吃肉肉！&rdo;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同村三户灭门惨案。八岁的小孩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被村民们关起来，人们高喊着&ldo;杀人偿命、父债子偿&rdo;，将他吊在高高的屋梁上抽打、泼水。镇里的干部赶来时，他已经没了大半条命。往后的两年，他渐渐明白自己的至亲犯了何等重大的罪，而他是杀人犯的小孩。案件尘埃落定之后，他被送回浮水村，警察、干部向村民千叮万嘱，说不能对无辜者动用私刑，但他们一走，等待他的仍旧是地狱。唯一保护他的是一只白色的流浪狗，他叫它小白，但后来小白也被村民打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