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至于。”她调理好情绪,伸手去扶,“坐。”
席初漠然起身,依言坐到了茶榻另一侧。二人间隔了一方榻桌,她看着他,尽量放缓口吻:“贵君看起来好些了?”
席初低着眼睛:“哮症不发便无妨,臣侍已没事了。陛下有什么打算,臣侍悉听陛下发落。”
这月余里,他一直在等她的又一次翻脸。近三载以来她总是这样的,看他快熬不住了,就容他好好养一阵,等他养好了再折磨他。
初时他心里存着侥幸,祈盼熬过这一遭她就能解恨,可时日久了,什么祈盼都磨平了。
现下他唯一的盼望,是她接下来的安排别与卫珂有关,他终是不愿向卫珂低头的。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怕。
虞谣无声轻喟:“朕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他安静坐着,没什么反应。
她温声续道:“下毒一事是和贵君蓄意栽赃你,朕心里有数了。但你们有旧怨在前,朕若追究此事,元君一案也不免再被议论,对你也不好。”
席初怔了怔,侧首看过来,眼中有些许惑色。
虞谣扛住心虚,摆出一脸坦荡,心平气和地问:“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说来听听?”
短短一句话,席初眼中的惑色荡然无存。
她眼看他的神情骤然冷下去,眉梢眼底都漫开自嘲:“是臣侍嫉妒成性,见不得陛下与元君伉俪情深,所以杀之而后快。”
虞谣抿唇,心下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
她在梦中已见过“她”曾经如何不容他说元君不好,现下得到这样的答复皆是她逼出来的,自不能怪他,她只想把当年的自己拎出来打一顿。
可她又并不甘心,略作思忖,再度探问:“那朕的孩子呢?”
“是一样的缘故。”他声色平静,“是臣侍容不下她,索性斩草除根。”
虞谣愈发地不知该怎么接话,沉默了半晌:“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他倏尔慌乱,离席起身:“陛下……”
虞谣避开他的目光:“往事不必再提,日后好好过吧。”
说罢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席初原正怔着,见状便又要施大礼恭送,被她伸手阻住:“免了。”
语毕她提步离开,那副白玉冠自是被留下了。她私心想着,接下来可让席初清静几天,她不必急着日日都来扰他,但可时常着人送点好东西过来。礼物总是能讨人欢心的,日子久了,他多少要轻松一些吧!
席初在她走后犹自怔忪了半晌,直至阿晋上前:“贵君?”
他猛然回神,她方才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撞击,让他心惊,更让他觉得诡异。
一个人的恨意或许会消逝,但不会突然而然地消逝。冬月的时候她还下过旨,要他过年时日日跪听宫正司的训诫,没道理这样突然的放过他。
眼下的所作所为,总该有个解释。
席初自顾自想着,思绪电光火石间一晃,一种猜想令他遍体生寒。
他好似记得,她曾经恹恹地讥讽过,说他这样心如死灰,倒让她觉得报仇也没什么意思。
她莫不是想……让他重新“活”过来,心下升起希望,再一朝间令他再度从云端跌落?
席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连呼吸也染上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