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她手的人坐了起来:“那不如,为夫带娘子出去散散心。那日卢娘子不是说前街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好极了吗?”“……这样好吗?”毕竟今天应是新婚第一日。“有何不好?只要想去。只要阿鱼你心里想的,都可以。”他道,“今晚喝了许多酒送客,却没有吃什么,我也饿了。”温宣鱼便起来新换了衣衫,坐在妆台前,准备重新梳上男子的发髻,孟沛走来,取了她手上木梳,为她绾上三千青丝,红烛摇曳的光中,镜中是少女妍丽的脸庞,仍带着丝丝稚气。他的手法很熟练,她光滑如绸缎的墨发在他手上,很快就全部梳理起来,带上发冠,倒是个偏偏文弱贵公子模样。“梳得真好。”她有些意外伸手摸了摸。孟沛道:“我曾经在蔚州的大头兵营待过半年,那半年里,我父亲原本的下属将我当成牙兵使唤,每日要我铺床梳洗。做得久了,自然熟悉了。”这个曾经……温宣鱼听见了这个开头,目光一怔,这一世,孟沛是直接去的金淮郡,并没有去蔚州,也不曾在蔚州那位督军马沈朴麾下做事。那么,说的自然是上一世了。她实在有点难以想象印象中也倨傲矜贵的孟沛会熟练而毫无芥蒂做这些事情。上一世,温宣鱼只知道孟沛节节高升,他最开始靠着一场夜袭崭露头角,后来调去了金淮郡,却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曾经的世家公子也曾有这样的过去。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要和她说上一世。温宣鱼随着这一句,不可避免想到了曾经孟沛对她说过的。——“我知道的远比你想的还要多。阿鱼,我和你一样。和你想象中的那个一样,是一个意思。我们曾都活下来了,放心吧,我不会这么随便的死去。”所以,刚刚他的停下……是因为,他知道她曾经和万淼曾有过那样一段吗?是因为今晚万淼的到来吗?是因为他和万淼一样都是男子,在某些方面的挑剔也是一样的吗?温宣鱼一思及此,不由心口一颤,顿时嗓子发酸,她不由想要垂下头去。“不要动。”孟沛说完,双手压在她肩上,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微微笑意:“阿鱼戴这个发冠很适合。”她无可逃避看进了他的眼眸。孟沛的眼睛很黑,寻常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深,但在这一刻,温宣鱼却从镜中人的眼眸中读出了他真切的温柔和毫无保留。她于是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不,肯定不是这样。他带着她从后院翻墙,轻车熟路上了街。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路上仍然有三两行人,他们没有走上热闹的街道,沿着城中的河道,那陆陆续续堆叠起来的护河石台走过去,从这里到河道被切开的地方便是原本废弃的内城城头,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河水的水腥味随着薄薄的水汽涌来,石桥是万家捐赠的,桥头便刻了万盛桥三个字。温宣鱼看着那万字,不由微微走神。但是过桥,却看见因为今日宫宴前面设立了禁区,再绕回去,恐怕时间便不够了。温宣鱼在孟沛身后歪头看过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惜:“这里也被禁了,绕过去时间来不及了,那不如回去吧。”孟沛忽然问她:“怕不怕高?”“嗯?”温宣鱼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拉扯起来,他带着她跃上了一个相邻的墙头,接着踏上了那近在咫尺的屋顶,然后从这里走向了屋脊。温宣鱼啊了一声,手有些发颤,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下面漆黑一片和漆黑里零零落落的灯,不敢动了。“集中精神,现在不能走神了。别看下面,看前面。”孟沛他松开她的手,走在前面两步,回头问她,“能走吗?我背你吧。”温宣鱼怕两个人直接踩塌了别人的屋顶,忙摇了摇头,她的脚步小心翼翼,轻得像一只猫。城中的屋舍勾连,从这里到另一处只需要轻轻一跃。她的衣袂被夜风吹起来,像是飘动的翅膀,孟沛看着她微微伸开的双手,站在他前面,明明没有月亮,但是她的身上却有月光一般的微茫。温宣鱼开始是害怕的,但迈开了第一步,剩下的都变得容易起来,哪里需要人背。等她迈着碎步走到了他面前,带着几分小小的小得意,她总是很容易就因为这样的小事快乐起来:“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只要把黑色的地方都当成地,走直线。”看着她终于微微笑起来的脸,他也微微扬了扬唇,他默默看着她。“这里风真大。”温宣鱼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若是在这里放风筝,那一定能飞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