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缓缓俯下身去,从袖中取出一块白布,慢慢擦拭干净地上的殷红。
他的动作轻柔缓慢,丝毫不像是在擦拭血迹,倒像是在抚摸什么。
回到房中,他坐在桌前沉思许久,最终下定决心,给西南领事馆写下一封书信。
他决定,在尚林寺的事务处理完毕后,便去应聘西南领事一职。
这片土地距离京城甚远,生活条件艰苦,而且需要在此任职三年方可回返京中。
但好在任后可直接被授予正六品司业一职,再经过三年的任期,还有一次机会参与通政司的选拔,若能脱颖而出,便可直接升迁为正四品通政使。
常人京城公子定是不会选择这条艰辛之路,毕竟京城乃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哪会甘愿背井离乡去任什么小小的司业。
更何况西南之地,那是偏僻荒芜之处,在权势显赫之人眼里,区区六品一职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说回京后有机会登上通政司殿堂,但那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白白耗费三载时光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司职上,此后方能获得一次参选的机会,而且还须拔得头筹方可算作成功,这与夺取状元无异,难度可想而知。
若是失利,这些年光阴岂不是付之东流?
更何况在家族势力支持下,他们可凭借关系直接授予更高品级,虽不及通政使,但也绝非吊车尾。
往后再加以努力,打点些门路,也不乏升迁至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故而让他们远赴西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可温淮知就独身一人,他对京城是向往,当并非眷恋,再说日后都是会回到京城,所以这点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他也有先前的经验作为铺垫,西南之地的生活于他而言无非就是和石林县相似一些,这点他也不在乎。
至于通郑司一职,他是抱有必得之心的,除非凤践离也来参任这一职。
那日在殿堂之上,温淮知就已深谙,这位践国公府二公子必有一番惊世伟业在未来等待着他。
于温淮知而言,输给凤践离,他自是完全心服口服的,因为他能深刻体会到,凤践离的想法与他之间就像存在着一条鸿沟。
而家族势力的优势,无疑能为他们铺平很多康庄大道。
践二公子自无需烦恼温饱之忧,只需专心致志于事,若有所不通,亦有他人为其指引前路,甚至亲自带领他增长见识。
这般优厚的条件,温淮知是无法相比的。
他只能凭自己一人,在谋生的前提下抽出一些时日攻读,遇到疑难时,独自反复思索,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反复撞击,才得以豁然开通。
话说回来,践国公府乃是非同寻常的大家,凤践离断然不会来应聘这等小小司职。
温淮知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情思已然飘然而去。
他此刻只觉得心中激荡澎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就算凤二公子真的来角逐此位,温淮知也毫无畏惧,即便曾在他手下落败。
不知为何,温淮知突然瞥见桌上摆放着一本书籍,正是时绾眠在他生辰时赠与的。
修长如竹的手指,轻抚书面,他的内心,仍有有几分不舍。
时绾眠在他生活中,如同一个特例,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底线,可他能怪罪于自己的放任。
他承认,他无法忘记时绾眠,看到她与别的男子成双入对时,甚至会嫉妒得发狂。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何为嫉妒,哪怕是意识到与凤二公子的差距,他也不过是羡慕。
而如今,他会因时绾眠的一举一动而对他人产生嫉恨,甚至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