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什么呢。”我心里一跳,“别胡说。”
子玉见我神色紧张,也就不笑了,朝我拱手一别,转身去了。
过完冬天,又过完初春,林地的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运行无碍时,我接到了熊玦的传令,打开王令一看,我的眼眸瞬间便暗了下去。
子玉预估的没错,吴国又来了,这次走的是徐国的道,已经陈兵乾溪,剑指楚国。
既然走得是乾溪,就表示要在水上作战,熊玦令我速去汉水检阅若敖氏水军,此战将由子玉带领若敖氏三卒做为主军,王军充左军,屈氏充右军,一共出兵六万人,是场大战。
我急忙带着孟阳赶往汉水,在汉水岸首先见到了我一直看不顺眼的小白脸华容,他和我客套几句,便相对无言,我们前后一起登上高台,观看江中若敖氏新练出的水军进行搏击战。
楚国最擅车战,最不擅水战,子玉练了这支队伍这么久,今日总算看见了成果。
那一个个浪里白条就跟银鱼似的在水中穿梭,子玉也身居其中,光着上半身和其他兵士演习、搏斗,这是场无声的演习,没有人呐喊,也没有人造势,但江中那一场场奋力搏杀的场面,无端看得人热血沸腾。
子玉和一个身形强壮的人在水里互相摔跤,看得出来那个人武力值不错,水性更不错,和子玉打得有来有往,互相都想将对方按压在水中,分不出高低,可我在高台上看着,却越看越不是滋味。
我承认我小肚鸡肠,没有大局心胸,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该吃什么飞醋,但当我看见两人互相光着上半身抱着翻腾的画面,实在觉得扎眼,虽然那人怎么看都没老子这般英俊潇洒~
但那身健硕刺眼的肌肉,啧,显摆什么……
终于熬完了检阅仪式,我撑着脸皮说了一番鼓励人心的话,众将士齐齐呐喊,喊杀声响彻汉水两岸,惊飞水鸟无数。华容代表熊玦也说了几句,但若敖氏的人明显不待见他,说完话也没人搭理,他冷着脸随我走下高台,去往子玉的营帐。
子玉还没来得及穿衣,全身湿漉漉的,他拿着随从递过来的衣裳引我们去营帐,华容一直叨叨个没完,一会儿说因为嬴夫人临盆在即身体不适,大王来不了,一会儿又不停捧子玉的臭脚,说他是少年英雄,百年难得一见。
我一路无言,只是盯着子玉的背脊看,那里又添了不少伤,有些还被水泡发了,翻出泛白的皮肉。
在华容还要说些虚伪客套之言时,我忍不住呛道:“华容大夫,没看见莫汐大夫一身湿着吗,你那些话留着回郢都说给大王听,比在这儿管用。”
华容眼睛一斜,待要发作,子玉突然咳了两声道:“华容大夫,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先歇着吧,我有事要和令尹大人单独商议。”
“何事不能与我商议,我可是代表大王来的!”
“这个……三军辎重调遣之事,此事按规定,只有大王和令尹大人能做主,你在这里听着也做不了主,有些话……我们也不便和不相干的人谈。”
华容脸一僵,冷哼一声甩手走了,我看着他离开后,又转头看向子玉。
“先去换衣裳吧,现在春寒料峭的,着凉了可不好受。”
子玉看我脸色冷淡,话音也冷淡,用琢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进了用毛皮搭着的屏风后。
“数月不见,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子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刚才不都说完了,预祝将军所向披靡,凯旋而归。”
子玉没说什么,直接没了声音,我等了片刻,见他不说话,有点心慌,不禁问道:“我送你的红玉呢?扔了?还是不知落到什么地方了?”
子玉还是没说话,就连屏风后穿衣服的动静也没了。
我这下更心慌了,赶紧站起身走过去看,一探头看向屏风后,便见子玉坐在一个柜子上憋着笑,只胡乱把衣服套身上,还没来得及整理好,一双眼又亮又深,好像散发着夜光的晚星。
他盯着我,问道:“你方才过来的路上都在气这个?”
我不想搭理他,转身要走,子玉忽然说:“在我枕头底下,我每日都要脱衣下水,戴个那么扎眼的玉环算什么……再说了,要是不小心丢在水里找不见了,某人就要兴师问罪了。”
“你每日都要脱衣下水?”我捕捉到这几个敏感的字,看着他问,“所以你每天都要和那个男的……抱一回?”
“那个男的……”子玉眉头微皱,“哪个男的?”
似有突然想起:“哦,商戎啊,他可真是水里好手,多亏了他才……”
我踏步往外,坐在椅子上:“莫汐大夫还是穿好衣服出来说话,我们好商议辎重问题。”
里面传来子玉的轻笑声。
过了片刻,他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看着我说:“原来是……那叫什么来着……吃醋?至于么……”
“不至于。”我斜眼一瞪,“改明儿我也找个人天天光着身子练摔跤,你在一旁看看?”
“也行啊~”子玉好像真的很想看一样,眼睛带笑,“没看你和别人比过摔跤,看看也不错。”
这天没法聊了,我站起身对他拱手道:“莫汐大夫,鄙人还有俗任在身,就不奉陪了,先行告退。”
我转身作势要往外走,等着子玉叫住我,可老子硬是快走到营帐门口了,他还是没有出声。
我是个有骨气的男人,当下心一横,便将半个脚尖踩在了帐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