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火冒三丈,偏偏大太太稳稳坐在椅子上,嘴角一丝讥笑。却是连半分愧疚都没有。大老爷越看越来气,指着大太太的鼻子,气得手抖:“好好好,你竟然连我这个一家之主都不放在眼里!”“你上不孝敬婆母,下不能宽待妾室。七出之条,你占了三条!不顺父母、无子、妒!”“我这就取了纸笔来,一纸休书,咱们一拍两散!”说着,疾步走到案台前,提起笔就要写休书。周妈妈看到这情形,唬得脸都白了,奋力爬起来,拉着大太太的袖子哭着哀求:“太太,您倒是求求老爷啊!”见大太太索性闭上了眼睛,倔强地把头扭到一侧,周妈妈急得汗都出来了。又奔到案台前,跪在大老爷身边苦苦哀求。一时间,屋里充斥着大老爷的怒骂声,周妈妈的哀求声,唯独听不见大太太的哭声。“爹爹”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儿的声音,语调轻柔,声音娴静。周妈妈扭头一看,轻轻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青梅真把二小姐请过来了。周妈妈顿时心里踏实了不少。大太太听见娴宁的声音,有些吃惊,方才的镇定不复存在,她忙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口,一把拉过娴宁的手。“你这孩子,怎么来了?谁把你叫过来的?冷不冷啊?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大太太念叨着,将娴宁领进屋里。“快去,把屋里弄得暖和点,再端几个火盆来。”大太太也顾不得其他了,高声叫着下人进屋收拾。这些日子,娴宁一直用着老郎中给的药方,身子果真比先前好太多了。虽然正值隆冬,可穿得厚实些,也能下地了。大太太仔细瞧着娴宁,她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却比先前面色发青要好上不少。只可惜,病得太久,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回来的。娴宁一双妙目含烟,一张脸儿半遮在兔毛围脖中,呼吸间雪白的兔毛微微发颤,倒是有着静谧的美丽。娴宁看见大太太眼中的心疼,安慰地一笑,道:“我若不来,还不知道母亲和爹爹闹成什么样子呢。”大老爷早在娴宁进屋之前就已经停了笔,听了这话,别过头去,不再说话。周妈妈叫青梅请娴宁过来,自然也有她的一番道理。娴宁是大太太落了男胎以后生的孩子。因为大太太伤心过度,所以怀娴宁的时候不太稳当。生下的女儿也是病歪歪的,总是没日没夜的哭泣。那时候,大老爷和大太太共同经历了痛失爱子之痛,感情还是有的。大老爷为了让大太太好好休息,不顾‘抱孙不抱子’的传统,夜里总是把娴宁带在身边抚养。直到娴宁双满月了,才把娴宁给奶娘带着。可以说,府上这么多孩子,除了淑宁,便是娴宁最受疼爱了。周妈妈请了娴宁来劝合,果真有效。大老爷瞧见娴宁来了,也收敛了脾气。可仍气的脸色涨红,不愿看大太太一眼。娴宁拍拍大太太的手,示意母亲安心。她盈盈走向大老爷,轻轻一拜:“爹爹,还望爹爹三思。”大老爷压着心中火气,竖着眉毛道:“你可知你母亲做了什么?”娴宁脸上露出遗憾又落寞的表情:“女儿知道,爹爹一直希望我是个男孩儿。”“我也知道,母亲生我之前,落了个男胎儿。所以爹爹就希望,我能是个男孩儿。”大老爷被戳中了心思,表情有些不自然:“现在说这些作甚?再说,你是个好孩子,满府上下没有不夸你的,你又何必多思?你娘和我说过,你这病,要静心养着。”娴宁眼圈微微泛红,整个人如一只易折的柳枝,轻声道:“这话闷在我心中也有多年了。爹爹若是不让我说出来,只怕我这病也好不了。”大老爷和大太太听了这话,都心疼不已,两人忙上前,想要拉着她坐下说话。娴宁不肯,摇摇头:“这些年,我也没少见母亲私下哭过。一来是为了我的病,二来,应该也是为了我那个未出世的哥哥”‘哥哥’二字经由娴宁说出来,重重地扯了一下大太太的心。大太太捂着心口,咬着唇,死命不让眼泪掉下来。娴宁瞧见母亲这幅模样,豆大的泪珠蓄满了眼眶。她颤声道:“爹爹,母亲这些年打理全府上下,井井有条,何时出过一点纰漏?”“若不是母亲尽心尽力地为这个家,我哥哥也不至于”大太太再也忍不住,抽出帕子呜呜哭起来。大老爷的神色也有些动容,脸色也没有方才那么红了。娴宁落泪,犹如梨花带雨一般:“今日的事情,我也听青梅说了。母亲给柳姨娘的药,是为我准备的。”“我本就生着病,最要补气安神。这药又如何能落胎呢?若是爹爹不信,再熬一碗来,我喝了便是。”周妈妈在一旁附和:“是啊,那药本来就是二小姐准备的。也给郎中瞧过了,连郎中也说,那药是没事儿的。”,!郎中收了大太太不菲的诊金,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大老爷就算不信这郎中说的话,也不得不信娴宁的话。更何况,娴宁这几年的药方子,他都是看过的,都是些平喘顺气的方子,确实吃不出什么毛病。“哎!”大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只怪柳姨娘命不好吧!”娴宁双眉淡淡,带着愁容:“说起来,柳姨娘也是,明明已经怀有身孕,却不和母亲提一嘴,瞒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这样,丫鬟们又怎么会推搡起来呢?”那几个推搡柳姨娘的丫鬟们在一出事后就被绑了起来,跪在院子里等候发落。听了娴宁这话,几个丫鬟眼睛一亮,忙哭喊着磕头,大喊冤枉:“老爷太太恕罪!实在是不知道柳姨娘有孕啊!她,她什么也没说啊!”周妈妈也道:“按理说,姨娘有了身子,也该报上来。太太也好安排其他人服侍老爷。柳姨娘是生过孩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孕了?”“难不成”碍着娴宁这个未出阁的小姐在场,周妈妈话只说了半截。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周妈妈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柳姨娘自己知道怀孕,却故意不说,还霸占着老爷不放手,可见是个淫妇。娴宁睫毛微颤,只做听不懂周妈妈的话。她止了泪,默默坐到大太太身旁,掏出帕子轻轻给大太太拭泪。一边是发妻嫡女委屈哭泣,一边是刻意隐瞒有孕的姨娘。大老爷的脸色越发的不好起来。偏偏这时,明初哭着,一头冲进了大太太的正屋。:()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