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厦顶层的酒吧,俨然是这个浮华城市的至高点之一。
灯光昏黄暧昧,寻欢买醉的红男绿女窃窃私语或放荡调笑。
小舞台上,长发男孩抱着吉他唱歌,朴树的白桦林[2],然后是唐磊的丁香花[3]。
有些伤感,有些忧郁。
每当烦的时候或者累的时候,叶玫总喜欢来这里买醉——开一瓶芝华士,点一支烟,坐在吧台边上,俯瞰脚下的万家灯火。
身边有时沉静有时嘈杂,但都与她无关。
她始终只是看客,虽然觉得孤单,但也始终如此——越是在热闹的场合,便越寂寞,因为自己始终无法融入。
所以她只是把杯子里芬芳醇香的琥珀色液体灌进喉咙,然后让自己的血烧起来。
“小姐,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这似乎是酒吧里男人向女人搭讪求欢最常用的开口词。
叶玫还没来及回话,就感到那只有些粗糙的手掌放肆地搭上了她裸露的肩膀。她本能地一缩,感觉肩头的鸡皮疙瘩冒起来。
直到她感觉那些鸡皮疙瘩彻底缩回身体里去,她才回头。
那只手还不尴不尬地放在她的肩头,手的主人瘦而干枯,带眼镜,虚弱却有欲望。
“请我喝酒?为什么啊?”叶玫吐了口烟,给了他一个慵懒的笑容,抬手撩了撩披在身后的长发,顺便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体上请下去。
“我觉得你很有魅力,想和你……那个……聊聊。”男人在她身边下来,干瘦的手不甘心一般重新爬上叶玫圆润的手臂,眼睛却盯着她的胸。
——很多人追求我,一见面就喜欢,说我漂亮。
——如果……我长得不漂亮,会有人喜欢我吗?
——这些“喜欢”我的人,他们又喜欢我什么呢?
——我的人?还是我的身体?具体点,是脸,奶子,腿还是屄?
——人和人的感觉,是看脸还是看心呢?
又是一大堆问号,恍如被石子激起的水波在叶玫脑子里泛开,这让她忽然更烦躁了。
“聊聊?在哪?床上?”
因为烦,所以叶玫的反问很直接,脸上却在笑。
漂亮的女孩子单身来酒吧,总会遇到寻求一夜情的男人。
叶玫当然有过,次数不少,但大多感觉像吃饭或者喝水,能满足身体需要,但是结束之后平淡无奇。
眼镜男人显然被她问得一怔,扶了扶眼镜,看着她,吞了口口水。
“那个……多……多少钱……你?”
他忽然语无伦次。
这让叶玫几乎笑得从吧椅上摔下去。她觉得如果现在是画卡通,二次元的自己头上一定有颗大大的汗珠。
当然也可能是几条黑线或者哇哇叫着横飞过去的几只乌鸦。
为了能说出一句完整的画,她把头埋在手臂了,趴在吧台上咯咯笑了半天。
等到她再次看向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时,她觉得自己的眼妆都要被自己笑出来的眼泪晕花了。
“上次有人花钱买我,我记得我找他要了5000块,一个晚上。”她终于忍住没拿出化妆镜来看自己,只是歪着头想,然后认真地说,“不贵,是不是?”
——叶玫当然没有说谎,一夜情本来是双方免费的游戏,很多的时候叶玫宁愿彼此的酒钱和开房的房费都AA才好。
但是玩久了,偶尔会遇上这样的大头。
既然愿意给,为什么不要?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报价是不是贴合市场行情,但是无所谓。
她还记得,她“卖”的那一夜,她用她了知道的妓女能做的一切手段对他,胸推毛推大小漫游冰火毒龙,她甚至特意买了跳跳糖给他做沙漠风暴,一晚上用了三个避孕套最后还给他口爆一次。
她一晚上没睡,尽心尽力地觉得她让那个“买家”物有所值了,然后才拿了他的钱捐给希望工程。
但是她有个感觉,眼前这位仁兄不一定掏得起或者舍得掏,因为他手里的苏打水,还有他额角的小汗珠。
“那个……便宜点……我有诚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