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为什么?”安诗慌乱的目光,困惑地投上来看向,目光清澈地注视着自己的莉莉安,她温柔的面庞,无所谓地轻轻笑了一下。
“因为是朋友啊。”
“不……我不配……所以为什么……要把我这种下贱的罪奴叫做朋友……”
“跟任何事都没有关系,因为是朋友啊。”
安诗呆滞在了那里,在这一刻,她仿佛那瑟缩的灵魂都陷入巨大的震撼一般,这个早就在无数次的调教虐待中,已经变得卑微而麻木的女孩,在曾经被逮捕为奴,以卑贱的身份被无数人凌辱过也依旧逆来顺受,但在曾经的同僚女仆们,曾经和自己谈笑共事的同伴们肆意的调戏侮辱中,心理防线终于濒于崩塌。
此时此刻第一次听到,这个仿佛和自己此生早就无缘的词语时,她含泪的目光呆滞了,长时间在恐惧与耻辱中摇摇欲坠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如同洪流般释放出来。
那美丽而凄惨,一直都在主人面前保持着卑微赔笑的面庞颤抖起来,终于在莉莉安怀里肆无忌惮地流下眼泪,大哭起来。
“呜……是,是朋友吗?!”
“啊,是啊。”莉莉安抱着怀里哭泣颤抖的女孩,她感觉到,在自己面前,安诗那股因卑贱身份而远离她们封闭自己的壁垒似乎在逐渐融化,面前的人,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自己流露出内心的情感。
她咬了咬嘴唇,想起刚刚与女仆的对话里第一次听到的信息,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你……以前就认识她们吗。”
听到这句话的安诗,身体再度下意识地颤抖一下,美丽的眼睛中流露出哀伤,她沉默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的。”
“……一直没有说起。我以前……就是太子的女仆。”
这句话让莉莉安感到一阵心惊,果然是这样吗?
紧接着,一直保持的困惑又包围了她,本来应该是在皇宫里,和这些优雅的女仆们一起的安诗,是怎么沦落到变成最低贱的性奴隶,囚禁在千里之外的铁峰关作为军妓饱受凌辱的?
回想起来,和安诗在纳格瑞关口初次见面开始,无数的谜题便从始至终围绕在这个女孩身上。
她似乎对纳格瑞关口与迪达克将军,乃至现在的太子都了解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却又始终不肯明说。
神母教几次想要杀她灭口,似乎同样和她有着奇怪的联系。
作为太子的女仆,为什么会沦落成如今这幅样子,她的身世,她的来由,一切都如同谜一般,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但莉莉安并不多问了,她不像米芙卡那样,在无数次的颠覆中养成了深究与思考的敏感,虽然心里带着无数疑问,但看到瑟缩的安诗,她闭上嘴,把自己想要发问的话藏在了口中。
如果有难言之隐的话,自己就不要再逼迫她脆弱的内心了。
既然是朋友,就给她隐私的余地吧。
坐在华丽的办公椅上,克洛夫静静地看完了艾瑟亚送上来的请示,他捋着斑白的胡子,不知在思考什么地低着头沉默半晌,许久,才淡淡发问:“也就是说,你下定主意亲自前往查验了?”
“是。儿臣决定了。”跪伏在地的艾瑟亚并不抬头,恭敬地回答着。
克洛夫的目光,逐渐从桌上的报告,移向下方静静等候着回应的儿子。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久历政局的双眼,深邃的目光只有在此时轻轻摇曳一下。
“按理说,此事派使者前往记录,也就够了。为何想到要亲身前去?”
“儿臣惭愧。”艾瑟亚并不抬头,早就组织好的语言,说的不卑不亢。
“先前儿臣奉命办差,多有差失,如今想起愧疚无地。无能为父皇分忧,足见儿臣平日经验浅薄力有不逮,如今想趁此机会,亲自历练一番。”
克洛夫静静地端详着艾瑟亚,那苍老的面庞与稚嫩的小皇子相对,在恭谨而沉闷的问答声中,不知是父子冥冥中的感应一般,一股隔阂的凄凉感,无声地弥散在彼此之间。
克洛夫默默地盯着报告,淡淡开口。
“你有此心,朕自然同意。半月之后,便是帝都隆重欢庆的阿泰伦节,不过节之后再起行吗?”
对不起,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艾瑟亚在心里默默叹息。
正是不能在帝都过节,在这举国祝贺,群臣朝拜相庆的节日里,在如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危局下,这场各怀鬼胎的欢庆,势必会演变成剑拔弩张的激烈暗斗,自己是万万不能牵涉其中的。
“正是因为佳节将至,朝贺繁忙,关城安防才尤为重要。”艾瑟亚答道。
“儿臣不敢迁延,如今多事之秋,尽早安顿关隘防务才能确保太平。节日不能膝前尽孝,儿臣有愧,愿预祝我皇福祚绵长,圣治万万年。”
“好吧。你的祝福,朕收下了。你去吧。”
“谢父皇,愿您的圣晖照亮儿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