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铖得知了赫连契吐血昏迷的消息,连吏部的差事都顾不上安排,当夜就赶回了金帐。管事儿经了白日里那一遭,又加上赫连契一直未醒,提心吊胆不敢松懈,疲惫不堪,此刻见着赫连铖疾步进来,如同见到了主心骨一般,赶忙起身迎上去。“二爷,您可算回来了,主子还未醒呢。”赫连部家主这一脉如今在任的就是赫连契与其亲弟赫连铖,兄弟二人一个为部族首领,一个官至吏部尚书,其余子弟也都分散在朝中各部,盘根错节,势力不小。兄弟二人感情极深,又颇有默契,联手苦心经营多年才有了如今这般实力与地位。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首领的赫连契竟被慕容清算计至此,这样的奇耻大辱让赫连铖怒火中烧,直将屋中的桌子都砸烂了,才勉强冷静下来。他坐在赫连契榻边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对管事儿道:“何福,你将白日里的事再说一遍,不许漏一个字。”何福哆嗦着给他上了盏茶,才站到一旁将事情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赫连铖端着茶盏,眸光阴冷,他听着何福说的这些,心中不断复盘。其实慕容清的手段并不算很高明,不过都是些寻常伎俩,可偏偏时机掐的太好,她摸透了赫连契的性格,将这些不起眼的棋子连结到一起,掩盖锋芒按兵不动,硬是忍到最后关头,然后接二连三的放出来,出其不意,打的赫连契措手不及。赫连铖眯起双眼,露出一丝冷笑,他的这位哥哥,常年不在朝堂,吃亏就吃亏在和慕容清交手不够多。这也难怪他,慕容清此前行事隐蔽,明面上并不管多少事,再加上又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子,这才导致赫连契小看了她,只是往玉境台埋了钉子。其实不止是赫连契,就连他,还有兵部的拓跋骏,也一样,都是吃了看轻这个贱人的亏,谁能想到这条隐藏蛰伏多年的小蛇,会这么突然露出沾满剧毒的獠牙。他将杯中茶饮尽,问道:“阿野呢?还活着吗?”何福低下头不敢说话,赫连铖便已知道了答案:“好生安葬了吧,再请人做场法事,记住,别惊动了人。”他对这个侄儿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到底是大哥的亲骨肉,总得全了体面,照顾一二。何福闻言应是,赶忙下去安排得力的人处理这事。赫连铖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兄长,扬声唤来守在外面的亲信:“你回一趟府里,将府医请来,要快。”他府中那名府医并非寻常大夫,与慕容玉一样是巫医出身,有这样的人在,想来赫连契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慕容清将宫中的细作杀了个干净,这样一来,局势对他们而言就十分不利了,思及此,赫连铖让部下取来信鸽,亲自写了字条送出去。赫连部这边在赫连铖的安排下总算暂时稳住了局面,与此同时,王庭之中慕容清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建章宫一连两日都没有任何动静,慕容珏除了上朝,就是待在宣室殿批折子,自前日里那场清洗开始,他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又掉进慕容清的坑里。可即便如此,该来的还是会来。第三日上朝时,因病告假了几日的兵部尚书拓跋骏痊愈,恢复精神出现在朝堂上,他突然发难,联合右相独孤靖与兵部侍郎宇文翀,及各部多名官员,联名弹劾吏部尚书赫连铖与赫连部首领赫连契包藏祸心,意图造反。慕容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愣在当场,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拓跋骏向来与赫连铖交好,两部也因着这层关系一直交情匪浅,怎么今日竟会是拓跋骏带头弹劾赫连部?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人的性命如果受到威胁,所有一切都将保不住的时候,情谊这种东西就没用了。拓跋骏见慕容珏迟迟不作反应,也不管他,径自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上前递给莫与安,再由他交到陛下手中。“陛下,这是臣搜集到的证据,请陛下过目!”右相独孤靖也紧随其后,呈上另一份奏折:“陛下,除了拓跋尚书说的那些,臣这里还有一份证据,可证明赫连部私下与苍澜贤王勾结,通敌叛国!”叛国?这罪名可闹大了,独孤靖这番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让朝堂炸开了锅。拓跋骏吓得冷汗直冒,他们这些联名官员这两日商议的时候,右相并没有提过这个事,他万万没想到通敌这样隐秘的事都能被挖出来,慕容清果然有后手,幸亏他没有动其他心思,听话的配合她,否则今天被弹劾的名单估计得加上他了。无他,只因这事拓跋部多多少少,也有份,他想起昨日慕容清让人送了份礼物,对外只说贺他痊愈康复之喜,可他打开那盒子,里面却只有一张字条,写着:顽疾可愈,命脉犹在。此刻他才明白,这命脉犹在是什么意思,慕容清手里有他私通贤王的证据,这可不就是拿住了他的命脉吗!上首的慕容珏总算缓过神来,他抖着手展开那两份奏折,额头上隐隐已见冷汗,奏折上写的内容让他越看越心惊。赫连部平日里对他那样奉承,从不违逆,私底下竟干了这么多诛九族的事儿。这让朝臣和百姓怎么看他?慕容珏心底弥漫的惊慌之中竟生出一丝恼怒,不用想,今日这事儿肯定又有他那位好妹妹的份!有证据为何不私下呈给他,非要闹到朝堂上!可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把这份怒意装作是被赫连部气到了。那两份奏折被他狠狠摔在堂下,怒道:“赫连铖人呢?!滚出来!”右相将奏折捡起来,传给底下官员查看,吏部一位侍郎上前跪下禀报:“启禀陛下,因赫连首领抱恙,所以尚书大人今日告假了,并未来上朝。”闹出这么大的事,正主竟然不在,慕容珏一时竟没了主意,赫连部势力庞大,朝中盘根错节,何况这样的大罪不是朝堂上几句话就能定下的。:()浮生旧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