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到矮凳上,看向一旁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的自己时,她忽然从角落缝隙间看见一抹并不明显的红色,伸手拽出来后发现那是一张很小的、被剪得很丑的双喜字。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帐外传来熟悉的人声。
“都退下。”
朱辞秋坐在床榻中间,静静地等待着。
乌玉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距离她五步的位置站定。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
帐内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炭火,成了朱辞秋此时能唯一听到的声音。
她惯性地自上而下打量着乌玉胜,看见他腰间挂着有一串突兀的、红色的珠串。
在宫帐内时,她并未看见他身上有过这样一串珠子。
乌玉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用手捏住自己腰间的珠子,开口道:“有人给我的。”
“我们新婚的贺礼,福寿珠。”
他加重了新婚二字,再次逼近朱辞秋。他勾起她的一缕发丝,语气放肆,像地狱恶鬼的呢喃:“殿下,我来娶您了。”
朱辞秋闻到了乌玉胜身上浓烈的酒味,她轻轻抬起眼皮,笑着抓住他的衣领,让他往前离自己更近。
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设任何防备时,她用另一只手摸向乌玉胜腰侧,将那佩刀瞬间拔出,挥向面前人裸露出来的脖颈处。
擦出血丝的瞬间,乌玉胜反手钳住朱辞秋,将她猛地推倒在床。
他半弓着身躯压在朱辞秋身上,却并未夺过佩刀,而是将她握住佩刀的手继续往脖颈深处递去。
“您真的想杀了我吗,殿下。”
“穆家所有人,都死了。”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一上一下的男人与女人,僵持在了这一刻。
骤然安静的寝帐内,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与心跳声。
良久,朱辞秋松开紧握佩刀的手,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翻身站起来。
她站在乌玉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声色皆无情:“我真的想杀了你。”
乌玉胜收起佩刀,双手撑着床榻看向她,笃定道:“但殿下不会杀我。”
“现在不会。”朱辞秋道,“不代表以后不会。”
乌玉胜笑道:“那我便等着那一日。”
这是朱辞秋自入南夏后,第一次看见乌玉胜不带任何恶劣情绪的笑容,但她并未观赏许久,反而嘲讽道:“小少主今日心情很好?”
“我大婚之日,合该心情好。”
“可我觉得恶心。”
乌玉胜眼神一凌,先前笑容荡然无存,露出原本的阴鸷面目。他站起身,拽下腰间的福寿珠。
看着朱辞秋面不改色的脸,他忽然扬起手中的福寿珠,“啪”的一声,福寿珠猛然摔落在地,一颗颗小珠子蹦跃于空中,最后滚落在地上四处。一颗小珠子滚落在乌玉胜脚边,被他毫不留情地用脚碾碎。
“乌玉胜,”朱辞秋从怀中掏出那张被剪得很丑的囍字,她将这张囍字示于他面前,冷笑一声,“这样的把戏我只会觉得恶心。”
言罢,她便当着他的面,亲手将这张囍字撕碎,扔在了他脸上。
乌玉胜早知她会在这寝帐内翻找趁手的东西,他故意将这剪纸放在此处,引她发现。又故意露出少时般的笑容,让她恍惚。
朱辞秋看着呆站在原地的乌玉胜,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她走近一步,伸出食指狠狠戳向乌玉胜的心口之处,她笑得如天外仙,可语气却张狂,“当年一剑之仇,他们都说你恨极了我。”
“于是你向乌图勒谏言,让我来此和亲故意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