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钗环们消停后,方晓夏微微一笑,并不拘束,伸脚勾了一把凳子过来,送到花竹屁股底下:“先坐下再说。”
花竹捧着一把瓜子,后背都没有弯一下,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坐了下来。
方晓夏看他这身姿,暗道方池眼光不错。单看这坐下的姿态,便知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
她转脸看了一眼方池,见他正在偷瞄花竹,心中暗笑,也给他递了一个凳子,忍笑招呼道:“都坐。”
花竹惦记着那具尸体,并不知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只等自己坐稳当了,说明来意:“晓夏姑娘,我今日是来,不知能否……”他捏了捏手中的瓜子,“请你回避下,我要跟仵作问问情况。”
“尸体我也看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方晓夏笑眯眯地打量了花竹几眼,她对这位令方池朝思暮想的男子十分好奇。
她见花竹不说话,于是又嘎巴嘎巴地磕起瓜子,颇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罗五叔再帮我补充。”
“我想……我想先……”花竹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犹豫了一番,还是没能说出口。
方晓夏见他为难,也不催促,趁机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人。
偷看别人的事,方晓夏不常做。但今日她盯着花竹瞧,却是十分地理直气壮。
毕竟是为了自家弟弟的终身大事。
花竹此刻正低着头犹豫着,他双目微阖,鼻尖嘴角都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睫毛也被照得根根分明。
方晓夏盯着瞧了一会儿,又想起花竹睁开眼睛时上扬的眼尾,刚才的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
“过于女相,”她暗自评价道,“这种人福薄,怕是不能长久。”
方晓夏正犹豫间,花竹似乎鼓了鼓勇气,微微转了一下头。这一转头,让方晓夏顿时眼睛一亮,看到了对方在光线下清晰凌厉的眉骨和鼻梁。
这鼻梁和眉骨倒是看得过去。只是显得过于挺拔了些。方晓夏心中叹气:看来传言不假,这花大人是有些番邦血统在身上的。
思及此处,他也明白了之前为何没发现花竹女相的原因——他脸上的过于锋利的骨骼,中和了他五官上的柔美。
他又顺着花竹的衣袖看下去,那双绞在一起的手,果然比起她见过的手掌都更加纤细瘦削,格外骨骼分明。
“倒也不一定是福薄的面相,就是处处透着险峻,要么富贵一世,要么落魄一生。”
方晓夏这厢还在犹豫不决,花竹却不知她心中的弯弯绕绕,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想先看一下尸体。”
罗五叔掀开身后的帘子,尸台上横躺着一大两小三具尸体,验尸台不大,三人只能横着放。如此一来,那大人的双脚便耷拉在半空,显得甚至凄凉。
尸布掀开,花竹只看了一眼,便认出简乔。他眼神一颤,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瓜子也掉在地上。
“他是怎么死的?”花竹尽力控制自己话中的颤抖。
“从淤痕上来看,是面对面掐死的。”方晓夏回答。
“我该陪他回城的……”花竹跌坐回凳子上,眼神空洞。
方池走过去,拎起简乔的脚踝,指着上面的刺青问道:“怎么他也有?”
简乔的刺青是一个类似于“王”字的标志,和那两童的“十”字刺青略有不同。但看刺青的颜色和手法,却是如出一辙。
方晓夏眉头皱了皱,答道:“这不是官府的刺印,我估计是牙人打上去的标记。”
“你是不是知道这刺青的由来?”花竹稳了稳心神,朝方池问道。昨夜他见到方池脚踝上的图案,和尸体上的异曲同工。
方池摇头:“不知道,但在查。”
“或许是飞花楼的标记,侯海说简乔是他从飞花楼买来的。”花竹还有些哀切,但已经调整好情绪,简乔已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抓到凶手。
“不是飞花楼。”方池十分肯定,“我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只做情报生意,极少贩卖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