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花竹看了看十三拢在手中的叶片,“你就杀了他,拿走了账册吗?”
十三苦笑摇头:“没。我第二天夜就里才去拿账册,没想到东西刚到手,却不巧被一个出来撒尿的学徒撞见,我杀了那小子,结果他临死前放了个烟花似的东西,直接把官府招来了。”
“那你被抓了?”
“哪能啊!”十三摩挲着手中的树叶,“我溜了,就是被追得太狼狈,把身上的玉牌弄丢了,那是我回飞花堂的凭证。我想着,反正有你爹在,丢了令牌无所谓,大不了回去再补一块,我是跟着花爷混的,飞花堂统共也没进去过几回。”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时候花吟已经死了。
十三着急回去配药,一路快马疾行,反正他晚上睡不着,索性日夜兼程,刚进了绍兴府的地界,他就听说花吟出事了。十三想着先回临安探探情况,却没想到连着遇到两次埋伏。第一波人还伪装成劫匪,第二波直接喊话让他交出账册保命了。
他再傻也明白了花吟为何而死,也知临安是回不去了。只能仓皇北上,想着回镇江去调查调查刘易,毕竟这烫手的账册是从他那拿来的。
花竹听到此处,忍不住插话:“我父亲的死与刘易有关?”
十三轻轻抚摸下那片叶子,就好像这片叶子是恋人的脸颊一般,然后他面上苦意更深,几乎是哑着嗓子说道:“有关,又无关。你父亲是为了那账册被算计的,只是账册是别人托刘易来临安时交给刘本的,刘易自己都没看过,却因为这与他无关的东西改变了一生。只是那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知道这账册背后的事情,让他多了许多无妄之灾。”
“刘本?”刘本是刘帙晚的父亲。
花竹心中疑惑,却没有言语,继续听十三往下讲。
十三在回去的半路上,遇到了去临安交接工作的刘易,十三正好暗中跟着,期望能得到些线索。
结果才跟了半日,就发现还有另一伙人也在跟着刘易一行。但那帮人手法不怎么高明,刘易他们一群商人没觉察出什么,十三一下子就发现了。
他想着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应该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于是也不插手,只等着看好戏,甚至计划到时候来一番英雄救美,获取刘易的信任。
等到那伙儿劫匪现了身,却没想到刘易居然不是活到最后的。
十三之前想着,等刘易这一伙儿人死得差不多了,再出手相救。毕竟此时让刘易多受一分折磨,往后他就会对自己多一分感激。
但那山匪头子却偏是个没脑子的,见刘易相貌出众,点名要先杀了他。
十三虽然功夫不差,但却偏偏擅长暗杀。现在让他只身一人和一窝山匪缠斗,胜算并不如何有把握,更何况他还要腾出手救人。十三暗骂一声难搞,但那边刀已经架上了刘易脖子,容不得他再迟疑,只能先出手再说,心想实在打不过再自己溜吧,账本的事情再回镇江找找知情人。
等十三和那群人鏖战一场,万没想到仗是打赢了,人却没顾上救。
十三气喘吁吁地找到刘易,发现他腹部挨了一刀,已经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他着急救人,一把将刘易抄上马车,准备送回之前的镇上就医,不料被同行的一个老伯拦道:“恩人,不急,早些时候我们已经放了信号雷,小乙听到他们的马蹄声了。”
十三不解,合着你们是有援兵的,那为什么不一起上路,于是恼怒着问:“谁们?”
“官府啊,那帮贼人应该也是发现来人了才撤走的。”
十三心中大骂,自己刚刚打架太投入,居然没发现有人放了信号,万没成想自己在这王八蛋信号雷上栽了两次!
此时他确实也听到了马蹄越来越近的声音,不及细想,指着那个唤作“小乙”的少年,让他和自己换了衣服。然后捡起山匪落在地上的刀,刷刷几下,手起刀落,把自己刚救下的几人送上了西天。他做惯了杀人放火的活计,一点愧疚也没有。人死之后,他又在地上捡了块破布抹了把脸,装扮完毕,准备走人。
可十三还没来得及迈开腿,便看到一队衙役从转弯处打马而来,他想着此时再逃胜算不大,只能抱起旁边不知是死是活的刘易,做出一副悲痛的表情来。
衙役就这么带着十三和刘易往府衙回去。
十三到了镇江府衙门前见刘易一张小脸儿惨白,上面连一丝血色也没有,觉得他大概已经断气儿了,找准机会想溜。没想到刚下了马,脚还没站稳,就被请入了内堂。何大尹握着十三的手,反复保证,一定找府里最好的大夫给刘易治疗,然后话锋一转,问道:“这位小官人,没在前天的宴席上见过呀。”
十三暗道遭糕:原来这群人还一起吃过饭,自己怕是要露馅。好在他年纪不大,人倒机灵,这些年跟花吟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世面。当即面不改色地胡诌:“刘易是我表哥,我一直在明州生活,我们好久不见,本想趁他南下的机会团聚一番,可没想到……”他话点到为止,担心多说多错,最后还配以似真似假的两颗眼泪作为结尾。
大尹见他如此,并不追问,又安慰了两句,差人给他安排了间屋子,就回去睡觉了。
十三站在屋里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今天先修整一番,明日再逃。反正刘易那样子,一时半刻也醒不了,再加上这个房间不错,他早上刚同山匪们恶战一场,下午又骑了一路的马,只觉浑身肌肉发酸,正好可以泡个热水澡休息一番。
无奈十三一向睡眠不好,纵使这些日子奔波劳累,又服了安眠草药,仍旧无法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