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新年欢庆后,高三最后三个月冲刺如约而至。
试卷雪花般洋洋洒洒,题集推起高墙,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熬夜写试卷到眼红,再冥顽不灵的学生也收起平时吊儿郎当,自觉加入刷题大军。
所有人都知道,高考是一场沉默无硝烟的战斗。
黑板倒计时变成二位数那天是周一,四中举办全校百日誓师大会。
由陈亦扬作首领人,其他班共八人从旁,九人站在升旗台手握话筒,大声喊出激励誓词。
高三学子个个慷慨激昂,苗荼隐没在人群中,听不见声音,同样心潮澎湃,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
仪式结束后列队回班,正式上课之前,班主任老黄宣布高三下学期的互助小组。
任教二十余年,老黄坚信比起老师一对一讲解,学生更能深切体会疑难点所在、互助能更高效解决问题,提问者学习知识,解答者巩固思路。
不是常见的优等生带差生,老黄会根据科目成绩分配,确保学生能在互助搭子身上学有所获。
和往年一样,考虑到苗荼情况特殊,她毫无悬念地又是和陈亦扬一组。
数学拓展题还有三道,确定分组后,苗荼继续埋头做题,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地面有微弱震动,像是书桌被拖动,苗荼不经意抬头,就见同排右侧靠墙的女生正站着,眼眶通红,嘴唇抿紧到泛白。
女生名叫王艺璇,成绩中上,性格内敛话很少,同学三年,苗荼和她算是点头之交,只知道对方是默默无闻、但学习很刻苦的学生。
这是突然怎么了?
讲台上的老黄面露难色,试图劝解:“我知道你因为这两次考试、心理压力很大,但你也不能把个人情绪、随意发泄在其他同学身上——”
“我说了我不要和他一组!”
提及成绩下滑,平日寡言的女生突然歇斯底里:“老师你就不能随便换个人吗?或者我一个人一组也可以,凭什么让我和他一组啊?!”
两行清泪从女生苍白的脸上刷的落下,滑过乌青黑眼圈,情绪明显崩溃。
苗荼隐隐有了猜测,心猛地一沉。
女生话说的难听,老黄面子挂不住,怒拍讲桌:“我分组花了多少时间精力,你说换就换,把我这个班主任当什么!”
王艺璇眼泪掉的更凶,不甘示弱吼回去:“那你看谁想和他一组,让他们组队不就行了!”
说完她将手里书本一丢,捂脸从教室后门冲出去。
“。。。。。。”
突发事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班长跑出去追人,老黄脸色铁青离开班级,留下教室里一脸茫然的学生们。
很快,王艺璇在两个女生的搀扶中回班,众人纷纷围上来安慰,手忙脚乱地递纸,几个男生还故意扮丑,逗得女生忍不住笑出声。
全程旁观的苗荼只觉得浑身冰冷。
陈亦扬在女生回班时就愤然离席,附近同学都跑去安慰王艺璇,靠窗的后排角落清冷无人。
苗荼迟迟没有回头,缩头乌龟般深深埋头,握笔的手都在抖。
她不敢看徐砚白此时脸上表情,会是怎样的愤怒、屈辱、以及悲伤。
可是都没有。
当她深吸终于敢回头时,一如既往地,没能在徐砚白脸上找到任何表情。
男生只是安然端坐着,旁若无人般偏头望向窗外那棵枯老梧桐,像是对刚才发生一切浑然不知。
甚至在苗荼感觉到四周冰冷目光如刺刀般扎来,余光不断闪过同学厌恶的脸、嘴里嘟囔着“恶心”、“害人精”等字眼时,徐砚白竟然还能笑着转向她,耐心询问:“是要我给你讲题吗?”
徐砚白接受了这场羞辱,不曾愤怒、没有反抗,平静的像是早已习惯这一切。
对上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平和而温暖,像是一望无际的汪洋足以容纳万物,却永不知晓海底深渊如何汹涌。
苗荼第一次感到害怕。
即便如此,当时的她还在自我安慰,或许只是女生学业压力大、或许这只是发生在班级的小概率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