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晴光正好。
羽王宫,后花园。寒梅绽放,清香四溢,团团簇簇,十分耀眼。
“俏如来见过王上。”
“无需多礼。俏如来,孤王早就听说过中原史家之名,奈何中羽相隔甚远,今日终于得见,何幸如之。”鹭王此刻立身于花园凉亭之中,一袭黑色金绣长袍,长身玉立,神色悠然。
“来羽国多日,未曾前来拜见王上,实是俏如来失了礼数。”
“无妨,孤王向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吾虽身在朝堂,却常感步履维艰,总也向往江湖的自在洒脱。”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王上心系天下,羽国数年以来民安国泰,不正是最好的答卷么。”俏如来诚然一笑,“今日入宫除了拜见王上,还有另一件事。”
“喔?何事?”
“来为王上解惑,雁王之惑。”
鹭王转身眺向远方,墨绿眸色渐而深邃如渊:“俏如来,孤王若未记错,你是王兄的师弟。在你眼中,王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俏如来的师兄,由俏如来讲岂非太过偏颇。这句话可否反问王上,在你心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鹭王略一沉默,依稀间似看到一个调皮的男孩儿在雪地里爬树摘果子,一不小心跌落下来,却是一个少年关切的扶起来,迎着风雪默默地把他背回了家。
“王兄是王族同辈中最为年长,也是最为优秀的一个人。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他亦是第一个融会贯通寰羽诏空神卷的王族之人。他在孤王的心中就像一座永远跨不过的高山。”鹭王顿了顿,微微眯起了双眼,“他是平定羽国内乱的传奇,百姓心中的贤明圣君。”
“王上,你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了。”
“到后来,孤王逐渐明白,他是为何忽然禅位于我。可或许就是太过明白,这副枷锁才会越缚越深。”鹭王双眸忽地暗淡了下去。
“或许该挣开的不是枷锁。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与其挣扎,不如任它自由生长。万物皆有裂痕,待到春时破土而出,又何尝不是一番新的境地。”俏如来望向满园的花草林木,幽幽开口道。
“执念么?”
“俏如来非王族出身,自也无法完全理解王上的心情。王上身居高位,本就没有办法像常人一般随性,常言道‘山前山后各有风景,有风无风皆是自由’。无论为君为民,最难的便是人生这场修行罢。”
“哈!俏如来,与你一谈,孤王心中真是畅快许多。”
“能为王上解惑一二,实乃幸事。俏如来与师兄不日便要离开羿畿,特来向王上辞行。还有一件事,想让王上知晓。”
“何事?”
“雁王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情。”
————
寒意朦朦胧胧,整个都城似乎都笼罩在冬寒之下。宽阔的街道上,一辆马车自南向北缓缓驶过。
车内四周挂着精美的丝绸帐腰,银霜炭盆搁在角落,散发着呼呼热气,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嘎吱的声音。忽然间,马蹄急踏,应是到了城外。马儿鼻中喷出一口白气,发出一阵嘶鸣,向着北方越行越远。
“去王宫了?”雁王慵懒的倚在马车软塌上,轻笑开口。
“嗯。”
“做什么?”
“好奇。”俏如来垂眸一笑,“想瞧一下羽国之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你看到了,他是怎样的人?”雁王忽地感兴趣了起来。
“能让师兄托付一国之重任,又怎会是平凡之子呢?”
“哈!”雁王不着痕迹的靠近身旁之人,金色眸子忽明忽暗,“师弟是在担心我么?”
“这可如何说?”
“你担忧鹭王听信谗言,为巩固王权而对他的王兄痛下杀手,忽而前去试探,并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雁王轻覆他微凉的手背,柔和的声音似腻到了骨子里,“是也不是?”
“这是师兄你,过度臆测吧。”俏如来想要抽开手,却反而被捉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