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许愿于钟的大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有了猜测,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容。“程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人到中年就落下满身伤病,没能享受到什么福气,我不忍心想助他们一把,不成吗?”武鸣冷声道。“成,当然成。”于钟立刻应和道,之后又忧心忡忡地建议道:“只是我觉得没必要,毕竟您出面干预,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程家大房不一定承您的情。那位小心眼儿,一直忌惮程家,心底怀着恨呢。您若不出手,程将军旧部当年也被整得七零八散,完全不成气候,那位不上心说不定还暗地使坏。”他说起“那位”的时候,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却竖起了大拇指轻轻晃了晃,谁都知道代指的谁。“程家大房一屋子老弱病残,指定斗不过国公府,到时候心底怀着恨。您再出手帮上一把,简直名利双收,哪怕您不主动收复程将军旧部,那程亭钰但凡还是个人,都知道该投靠谁了!”于钟这家伙之前除了打仗,对阴谋诡计完全一窍不通,但是朝廷忌惮北疆势力已久,多次派人去试探。硬生生把他这个二愣子,都试探得有几分灵敏度。之前他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会儿历经过几次现实毒打,肚子里也储备了一些坏水。况且他打仗是一把好手,虽然没经过系统学习,看起来也是个大老粗,但兵不厌诈,他还是有些头脑的。武鸣听完之后,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程亭钰可用?”他随口问了一句。“不行吧?那一副病秧子身体,风一吹都能倒了,倒恭桶都嫌弃他走得慢。只是觉得兴许能拉拢程将军的旧部,虽说那位当年把各人打散重组,但是大烨缺武将,又不可能不用,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倒是他那儿子程晏,看起来可以试一试,那天他的马惊了,还被暗器吓得六神无主,却靠着身体本能控制住马,证明还是有几分能耐的。”于钟尽心尽力地替他考虑。武鸣嗤笑一声:“行了,别给这儿瞎操心了。你要太清闲,不如去喂马。”“您呢,又要出门?”于钟见他往屋里去,忍不住快走两步追问几句。“是,好容易回京一趟,自然要趁机多收集望京情报,免得受制于人。”武鸣点头。“将军,这是大事儿,那您带上我呗。”于钟眼睛发光,他天天关在驿站里,都快憋疯了。由于皇帝老儿疑心病太重,他这次来望京,明明属于风光无限,准备好来享福,见识一番花花世界。可是除了觐见皇帝,几乎一步不能出,其他人递来的邀约倒是不少,但大部分都充满了试探意味,或许还是受了九五之尊的安排,来考验北疆将领的。他不耐烦喝个酒还要跟人虚与委蛇,真是望京套路多,他想回北疆。不过武鸣经常私自外出,哪怕驿站外面不知道围了多少私下打探的人,都没一个能发现这个漏洞。于钟早就羡慕不已,想要跟随。“不行,你得留下来看家。”武鸣一口回绝。“什么家?那位给您赐下宅院您不住,偏偏要在这驿站里,还让我们都躲在里头,说是让那位安心。这破家谁爱要谁要去!”于钟愤恨不已。“这是命令。”可惜对于他的抱怨,武鸣完全不给反口的机会,直接下了命令,顿时原本还想耍赖的于钟立刻站直,冲他行礼,乖乖听话。等于钟再次看到武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此刻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并不是他们将军,只是找人伪装的。他忍不住打量片刻,想从这人的步伐、身形、姿势上找出漏洞。可是哪怕是极其熟悉的人,也很难从外面看出不同。毕竟将军成日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只眼睛来,哪怕是真人站在这里,把面具摘了都不知道五官是什么样儿,着实比较好模仿。于钟撇嘴,他也不和这位假将军交流,只是装模作样地抱拳行礼,之后就缩回自己院子去。将军身上的隐秘有很多,有许多他都不清楚,比如这装扮成将军的人,就不是北疆的士兵,又比如将军到了望京之后,经常私自离开。虽说经常告知于钟,让他打掩护,但是将军去哪里,他却是一概不知。当然他也不会询问,这是他对将军无条件的信任和崇拜,等能让他知情的时候,将军自然会告知他。因为新宅子正被大理寺调查之中,温明蕴也没回去,反正他们手里也不止一处房契。她到了住处时,绿荷已经带人将房间都收拾好了,刚坐下来,还没喝上一杯茶,就见程亭钰走了进来。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这里,任由一旁的丫鬟倒茶,这副回到主场的样子,明显不是之前那个冒牌货。“今日是皇上寿宴,举国同庆,没有宵禁,要去街上看灯吗?”他扭头问她。温明蕴一愣,紧接着立刻点头。“当然好。”不过很快她又想起宫中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担忧地道:“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理寺和锦衣卫都在查案,人还在府里没走呢,肯定有不少人盯着我们,这会儿出去看灯,只怕会落人口舌。”程亭钰有些意外:“你还考虑这些?你温三娘的为人处世,不是一向以自己舒服为主吗?”“这你说得没错,我只是问你有没有隐藏的好法子。免得后面惹来一堆麻烦事儿,还要我去应付,宁愿就在这屋子里待着,哪儿也不去!”温明蕴撇嘴。“程晏被送去秦将军府了,当时他受到火灾惊吓,想必在外祖家也担惊受怕,身为他的爹娘,自然要去接他了。”程亭钰这个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温明蕴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当时新宅子走水的时候,程晏在家。因为城中侍卫很快赶到,扑灭了火势。那场大火并没有蔓延起来,只是当时程晏在府里,他虽然名头是个混世魔王,但也才十四岁,在大理寺少卿赶过来询问完之后,直接让人送去了秦将军府。毕竟和他有亲缘关系的,除了祖父家就是外祖家,程国公府还被怀疑是罪魁祸首,就只有秦将军府一家可选。夫妻俩都换了身衣裳,坐上马车去了繁华的街区。“爷,夫人,前面的路马车进不去。”马夫提示了一声。两人下车,就见前面一整条街都张灯结彩,还有各种小摊贩在叫骂,各色各样的灯笼随处可见,还有不少猜灯谜的。程亭钰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进人流里,后面跟着几个侍卫,护卫在左右,避免被人冲撞了,又或者不长眼睛的小毛贼来顺手牵羊。“这位爷,来猜灯谜吗?猜中了就送。我这里有兔子灯、小鹿灯,小娘子们都喜欢的。送一盏给您夫人吧?”“夫人,来看看胭脂水粉啊,用了我家的东西,夫妻感情更加恩爱哩!”路过摊子时,有几个摊贩见他们二人郎才女貌,且穿着绫罗绸缎,顿时眼前一亮,立刻吆喝起来,而且很聪明地往夫妻感情上忽悠。“喜欢哪盏灯笼?我来猜。”第一家吆喝的灯笼摊子,就让男人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是哪句词儿戳到他了。温明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喜欢莲花灯。”她的话音刚落,程亭钰就忍不住回看她,两人对视一笑。之前他为了赔罪,送了一盏莲花灯,温明蕴时不时还会气他,让白日的他过来陪她看灯。那当然不是不可能的。两个人甚至能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一起看那盏莲花灯,有一次操作不当,还差点把被子给烧了。一旁的小贩听闻此话,立刻热情地指着面前一排莲花灯道:“夫人当真是好眼光,莲花灯每年都卖得最好。文人老爷们给莲花写的诗词我都会背几句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您看看这几盏都带莲花,还有木匠雕刻出来的……”这些摊贩的嘴皮子十分利索,几乎不带停歇地介绍起来,把面前的每一盏灯笼都夸出花来,哪怕是最普通制作粗糙的灯笼,都带着遗世而独立那股味儿。“说灯谜吧。”程亭钰客气地道。哪里想到那小摊贩扬起声音道:“这位俊俏爷要猜灯谜咯!”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锣,当场就敲响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附近一圈人都忍不住投来视线,有些看到这二人长相标致,一看便出身富贵之家,都忍不住驻足,想要瞧瞧热闹。程亭钰和温明蕴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一丝惊诧和无奈。这小摊贩会玩儿啊。只不过猜个灯谜,却还搞这么多花头。“这位爷,猜灯谜开始了。南望孤星眉月升。”“庄。”程亭钰没什么犹豫。“烟火勿近便放心。”“恩。”“来人竟是蓬莱客。”“山。”一开始程亭钰猜出来的时候,大家还没什么反应,但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得猜中,周围顿时惊呼连连,甚至还有叫好声。“这书生不仅长得俊俏,文才也好啊。”旁边有看热闹的人称赞道。程亭钰原本就偏瘦弱,又是一副好皮囊,大家只当他是书生。他对灯谜得心应手,几个回合的一问一答全都正确,那几盏莲花灯悉数收入囊中。这小摊贩见他全部猜中,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又堆满了笑容,再次敲了一下锣。“大家快看,这位俊俏爷一连猜中了十个灯谜,按照规定本摊子上所有莲花灯,都送给他的娘子,日后定能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小摊贩一张嘴就开始说吉利话,并且将几盏灯笼送上,丝毫不拖泥带水,更没有要耍赖的意思。周围一片除了一片叫好声之外,还有七八人同时涌上来,争先恐后得要猜灯谜,显然是为了免费拿灯谜。程亭钰和温明蕴立刻被挤了出来,两人怀里还抱着好几个灯笼,显得略微狼狈。也多亏身后的侍卫围拢,不然肯定要被推搡。两人相视一笑,程亭钰无奈地笑道:“本来还想悄悄把钱给了,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不过他既然利用我们俩招揽客人,那就算了,还是他赚大发了。”温明蕴眨眨眼,忍不住轻笑。这个小摊贩的确聪明,见到灯谜全被猜中也没有翻脸,相反还利用他们打广告。要知道雇佣他俩当托儿,可是要好多银子的。两人在这个摊子旁边站了站,果然就见那些一窝蜂涌上的人,猜灯谜并不顺利,甚至为了再有文采斐然的书生或者秀才冒出来,他直接找出了压箱底的灯谜,甚至还有绝对,几乎想不出对仗工整的下联。显然小贩也是有备而来,不能真的做亏本生意。不得不说,看中他们夫妻俩颜值的摊贩,不止第一家,其他小摊贩都长了眼睛,看见他二人光彩照人、琴瑟和鸣的模样,哪怕把东西送给他们,但是能招揽来客人便好。于是各处都是吆喝他俩的声音,吉祥话听得耳朵都快冒烟了。“哎呀呀,二位来我摊子上看看,那些兔子灯笼有什么可看的,要买就买活兔子。这些小兔子都刚满月,长得特别好看!”“二位看着简直就是金童玉女,来测一卦吗?保家宅平安,夫妻和谐,儿孙满堂。”这其中竟然还有算命的老头儿,也一个劲儿追着他们。明明二人想要低调行事,仔细逛一逛街,可谁知在第一家小摊贩这里就遭遇了滑铁卢,不仅被当成了行走的移动广告,简直离谱。要不是身后的侍卫们看起来足够凶悍,不然估计连头上的发钗都要挤掉了。两人好不容易找了个人流稀少的角落待着,就像是逃脱追兵的犯人一样。“不行了不行了,这人也太多了,我都怕被冲散了。”温明蕴忍不住抱怨。程亭钰左右观察了片刻,视线停留在街对面。“有办法了,走。”他拉起她的手,直接走到一个摊子面前,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具。温明蕴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两人分别为对方挑选了面具。温明蕴戴上了个嫦娥的面具,而程亭钰的脸上则罩着个猪八戒的,猪鼻子十分显眼。看着眼前毫无帅气感的猪八戒,温明蕴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看你这个样子,还有没有人喊你俊俏爷了?哈哈哈。”实际上当那个小摊贩刚喊出这个称呼时,温明蕴就忍不住想笑了,还俊俏爷呢。程亭钰倒是不以为意,光棍地道:“我们俩站在一起,那就验证了一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了面具的遮挡,果然之前那些追着他们叫喊的小摊贩,都失去了原先的热情,甚至头脑冷静下来,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侍卫,更是头也不敢抬,生怕惹上他们。两人终于能正常逛灯会了,说是为皇上祝寿,但是大家看起来就是为了自己开心。民间适婚男女不少走出来,还有在河边放河灯,甚至在字条里写下自己的心愿。“走,放河灯吗?”程亭钰在摊子上买来两盏河灯,兴致十分高昂。温明蕴只在刚穿过来那几年闹着放河灯,觉得很新鲜,想要凑热闹。毕竟现代生活的时候,已经很少有这种习俗了,整个都透着一股浪漫的氛围。大烨朝的元宵节、七夕节、中秋节都有灯会,而灯会标配就是猜谜和放河灯。她六岁的时候,被允许带出来玩耍。三个节日她一个都不错漏,硬要放河灯,何捷曾在七夕节的时候阻拦,好言好语地劝哄:“如意,你看今天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都是有情人许愿,河边没有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去放河灯的。”七夕节默认的就是适婚男女求姻缘,还真没她这么大的。不过刚穿过来六年的温明蕴,还没经历过古代结亲的毒打,自信地认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为了哄骗娘亲,还说好听话。“娘,小孩子就不能求姻缘了吗?俗话说心诚则灵,我六岁的时候就求姻缘,说不定月老看我天赋异禀,乖巧可爱,直接牵上好红线。”何捷当场被她这厚颜无耻的说辞给堵住了,也幸好那天温博翰还在加班,没听到他小女儿这般不要脸的话,不然又得一顿训。何捷拗不过她,还是带着她去买了河灯,在提出要帮温明蕴写愿望时,遭到了强烈拒绝。
“娘,我已经会写字了,不需要别人代劳。心诚则灵,月老喜欢聪明的孩子。”她还是这个话术。何捷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却也没抢过她的笔。温明蕴一只手拿起毛笔,另一只手则遮挡住自己写出来的字,大放厥词。——月老,像我这种天生王霸之气的女主角,一个男人怎么够,你好歹整他七八个。要年轻有为的,各式各样的,让我尝尝爱情的苦。当程亭钰买完河灯,领过纸笔准备写愿望时,多年前的黑历史忽然开始攻击她了。温明蕴的表情为之一僵,好汉不提当年勇,她也不懂当时为什么那么天真,可能是当时六岁的身体,也影响到她的心理年龄了,脑子不够用的。两人分开写了字条,分别装进河灯里。程亭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铜丝,直接穿过两盏灯,并且拧成了麻花状,两盏灯牢牢地粘在一起。两人将灯放在河边,同时伸手轻轻一推,水波荡漾,河灯就像一艘小船,摇曳进在河面上。很快这两盏灯就去数十盏灯汇聚在一起,往河中央聚拢。烛光摇曳而明亮,这些河灯承载着数十人的愿望,让人看花了眼。“许了什么愿望?”程亭钰随口一问。“国泰民安。”温明蕴随口一答。这个答案堪比现代版的世界和平。只是她的话音刚落,男人就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和微妙的笑容。“啊,你的愿望不会是国泰民安吧?”两人四目相对,温明蕴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询问。男人从嗓子里冒出几声轻笑,并不正面回答,但是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悦,眉眼带笑。石桥上,叶丽莎穿着北魏的服饰,手里拿着根长鞭,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她看着桥下河面上遍布的河灯,忍不住嘲讽道:“愚蠢的大烨人,不会真的以为放一盏破灯,就真的有神仙庇佑了吧?果然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求助别人,一帮没血性的怂包……”叶丽莎眯起眼睛,不停地低声咒骂着。刚来大烨的时候,她看着繁华的望京,心里都是在想如何掠夺。再加上连一向得宠的大烨五公主,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这让叶丽莎志得意满,甚至下定决心等回到北魏,一定让父王召集所有北魏武将,攻破大烨的过门,将这望京变成北魏的,她甚至连自己住哪座宫殿都选好了。可惜当北疆武将们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不止哥哥的行动连续遭受打击,就连原本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和谈,也成了于钟痛骂他们的途径,让北魏完全成了笑柄。她的心情着实不美。“公主,您看,那是不是程夫人?”身后的丫鬟提醒她。叶丽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女人手拿着面具,正与身边人说说笑笑。她立刻快走了几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是她,化成灰我也认得!”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温明蕴的嘴角含笑,看起来十分快乐,只是这抹恬淡的笑意落在叶丽莎眼里,只觉得无比眨眼,让她厌烦。“哈,我正愁没地方找她算账呢,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叶丽莎冷笑道。今日晚宴上,她几乎全程都在恶狠狠地盯着温明蕴看,心里还不停地诅咒她,恨不得温明蕴当场吐血身亡。当时明明憋了一肚子火,可是却不敢当场发泄出来,因为哥哥一直叮嘱她,不许惹事,她也不敢当着后宫那么多人的面耍性子,免得被人算计。不过现在可不是大烨朝的皇宫,她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那男人戴着面具,看不清楚,但是能与程夫人走得如此近,应该就是那程家大爷。”丫鬟回答。叶丽莎不以为意地撇嘴:“就她那病秧子夫君,不足为惧。”她冲着身旁的侍卫招招手,低声吩咐道:“这次出来,你带了多少人?”“二十人。”“够了,他们身边才四个侍卫,程亭钰又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半死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叶丽莎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就生出一条毒计,并且一一安排好。“大烨朝的女子最讲究名节,夫君就是自己的天,若是她既丢了名节,又被人抢了夫君,想必一定很痛苦吧!”叶丽莎边说边笑,脸上的表情相当恶毒,都让人打颤。她身后的丫鬟一听此话,顿时大惊,忍不住规劝道:“公主殿下,王子一直叮嘱,今日是大烨朝皇帝的寿辰,切不可生事,否则很难收场,您——”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丽莎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当场打得她头昏脑涨,耳朵嗡嗡作响。“我做事还要你教吗?自从进了大烨之后,我对你太好了吧,竟然敢拿着哥哥的话来压我,你算什么东西!”叶丽莎被温明蕴害得虫子落了满脸,还差点毁了容,恨之入骨。偏偏她还无法报仇,恨意便越累积越深厚,几乎都成了执念。哥哥阻拦,她没法反抗,但是如今一个小丫鬟也敢说话,顿时就把之前恼羞成怒的情绪全都勾了上来,当场发泄出来。程亭钰二人从河边走回街上,今日没有宵禁,一般玩得比较晚,到现在人还比较多。“去秦将军府?”程亭钰问。温明蕴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我们去接程晏,不如给他挑个礼物吧?要是让他觉得厚此薄彼就不好了。”她善意地建议。“好,挑什么礼物,前面那排就有店铺,我们进去看看?”程亭钰指了指。店铺里自然比小摊子卖的东西贵重。温明蕴立刻摇头,直接走向卖糖葫芦的地方:“这么大晚上的,进店铺也没什么好东西买,就凑个意趣,礼轻情意重嘛。”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叶丽莎,看着他俩在买糖葫芦,脸上不屑的表情更甚。“哈,我就知道温明蕴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像他们这种高门大户的夫妻,相敬如宾反而感情疏远,若是来一些寻常夫妻的平淡与温馨,反而更有趣味。看那个程亭钰被她勾得不可自拔!”实际上这完全是污蔑,因为那对夫妻全戴着面具,她连人家脸上表情都看不见,却能胡乱泼脏水,不过是看温明蕴不顺眼罢了。“啊,来人啊,有人偷东西!”忽然一声尖叫在街上响起,打破了一排和谐的场景。原本比较多的人群拥挤了起来,程亭钰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要将温明蕴揽进怀里。只是他只摸到了她的衣袖,就忽然有几个人强势冲过来,直接将他俩冲散。程亭钰眉头一皱,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哪怕人群慌乱,也不可能将他俩冲散,毕竟他的反应很快,可每当他推开挡路的人,就有新的人加入进来拥挤。他和温明蕴只能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完全像是被拆散的牛郎织女,反而冲撞的人源源不断,这种怪异的场景,分明就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程亭钰瞬间皱起眉头,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这是有人怀疑他的身份,所以来的试探吗?眼睁睁看着妻子被人群冲散,跟着的侍卫距离更远,这种时候病弱的程家大爷,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反应,只会无能地看着。而若是浑身隐秘的程亭钰,自然不会如此。他的脑子转得很快,打了个手势,让影卫跟着温明蕴,自己则按兵不动。“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穿着一身屠夫的衣衫,直奔温明蕴而去。那男人双手张开,似乎想直接紧紧抱住温明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但凡他将温明蕴抱在怀里,恐怕就要成为望京城耻笑的存在了。温明蕴自然也看见了,当她和那个屠夫对视的时候,满脸横肉都兴奋得抖了抖,甚至还咽了咽口水。她都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显然是沾了猪血。若是被这种人当庭抱住,只怕她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趁着四周都是人,她做什么小动作都不会被人发现,正好打掩护。为此她直接抬起腿,调整好角度,对着屠夫狠狠地踩了一脚,并且膝盖往前用力一撞。程亭钰看到屠夫冲着温明蕴而去,顿时脑子嗡嗡作响,当场顾不得其他,抬脚就要飞过去救人。没想到那男人还没凑近,就忽然摔倒了,还伴随着凄厉的哀嚎声,堪比正在被杀的猪,很快被人群淹没。程亭钰眨眨眼,完全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中间隔着人太多,他实在没看清楚那屠夫怎么会摔倒。还不等这次人潮消停下来,就感觉有个人撞到了他,还惊呼了一声。“哎呀。”这明显是一道女声。他低头,就见一位异族女子正对着他,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柳眉倒竖。“喂,你个胆大包天的刁民,离我远一点,别想占我便宜!”叶丽莎的声音不同于以往谩骂的恶毒,反而带着一股傲娇的意味。只是后面挤得人太多了,她最终还是往前踉跄了一步,眼看就要跌进他的怀里,男人直接屈起手臂挡在胸口。她只能靠在他的手臂上,并没有入怀。叶丽莎撇嘴,心想着这病秧子反应倒是挺快的。不过估计是没碰过几个女人,这会儿正惊慌失措,所以才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再站直身体的时候,不小心将脸上的面纱戴了下来,恰好还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羞恼地瞪着他。“你还敢推我?知道我是谁吗?”说话的时候,她轻蹙着眉头,微微撅起红唇,乍听是在抱怨,但其实带着十足的绵软,明明就是在撒娇。此刻他低头,而她微微扬起头,恰好能让他看见自己如水的眼眸,嫣红的唇。这个角度和表情绝对艳光四射,都是她练过上千次的,而且还屡试不爽。之前她在北魏时就是如此,为了戏耍那些男人,故意摆出这种动作,十有八九都会中招。“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见不得人啊!”叶丽莎继续发挥着,不由分说地扯下他的面具。待看清楚程亭钰的脸时,她微微一怔。身为北魏公主,她自然看过无数英俊的男人,但是程亭钰的样貌,连五公主都赞叹,更何况是叶丽莎。她原本不喜欢大烨朝的男人,都是一群文弱书生,说话咬文嚼字像是蚊子飞,但是此刻看着程亭钰,她却觉得,原来不是不喜欢,而是没看到特别好看的。护城守卫赶到,人群逐渐散开。叶丽莎不好再装,只能站直身体,还没能开口说话,手里的面具就被男人粗暴地抢走了。“喂,你做什么呀?”她不满地看着他,揉了揉自己的手。男人却不看她一眼,抽出一块白帕擦拭着面具。“你弄脏了我的面具,不要你赔了,下次别让我看见你。”说完他转身就走,快步跑去查看温明蕴的情况。“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叶丽莎大声喊叫着,可是男人却头也不回。人群稍微松散之后,温明蕴就后退了几步,远离屠夫倒下去的位置。等大家全部散开,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此刻满脸痛苦。“不要——呜呜呜——”这个杀猪不眨眼的屠夫,当场哇哇大哭,鼻子一把眼泪一把,好不狼狈。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两声哭嚎,整个人都在发抖,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程亭钰冷漠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直接亮出身份,让护城卫将人抬走。“人太多了,被挤到地上,这么多踩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送他去医馆吧。”“慢着,我方才听这个人说,他是来找娘子了。让他娘子一起去医馆吧!”这时候又跳出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婆子,状似热心地道。“他娘子是谁啊?赶紧一起走。”护城卫并不清楚这之间的纠葛,语气急切地道。毕竟这屠夫看起来伤得太严重了,嘴角都开始往外渗血了。要是平时护城卫才不管这些人死活呢,可是今日是皇上寿辰,这灯会也是为了祝寿才办的,若是当街死人,绝对的不吉利。别说他了,今晚当值的护城卫一个都跑不掉,说不定都要丢命的。婆子听闻此言,面上一喜,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往温明蕴身上打量。她张嘴却没能出声,就觉得后颈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扎了进来,当场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哎,你怎么还晕了!到底是谁,你说啊!”护城卫立刻去掐她人中,可是根本没有苏醒的迹象,顿时骂道:“这老太婆,尽添乱,一起送去医馆吧!”很快两个人就被抬走了,其他人见热闹没了,又发生了踩踏伤人事件,顿时不敢多留,一半的人选择回家。“我们也走吧,再晚的话,秦将军府的人就要睡了。”程亭钰仔细打量她,见温明蕴面色如常,并没有受到惊吓,才轻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