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爵成功九五之尊忍不住轻咳一声,当初程家之事,自然有他的手笔。程宗然原本就不是好色之徒,又娶了赵雅茹为妻,连个通房都没有,明显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哪怕他派人去色诱,也于事无补,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徒惹一肚子火气。反而是程国公和程宗兴这父子俩,一脉相承,稍微诱惑一番就上钩了。哪怕当时程国公还惦记着,程家晋升爵位到了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出岔子,但是等几杯黄汤灌下肚,再有花魁上前说上几句俏皮话,他就完全陷入温柔乡了。至于程宗兴那就更好办了,他之前就与花魁好上了,当时有程将军在,程家如日中天,诸多人送礼送银子,程宗然自然不会收,不过程宗兴可不怕这些,来者不拒。哪怕那些人所求之事,他根本办不到,也有恃无恐。他大哥是英勇大将军,皇上都得仪仗他办事,谁敢动他?有了银子之后,就经常来花魁这里坐,已经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在花魁与程国公欢好之时,程宗兴也被人引来了,还被灌了几杯好酒,喝得晕晕乎乎,又有人不停起哄,他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当听说花魁被其他人包了,他十分气愤,直接洒下大把银票,让老鸨把花魁叫过来陪他,可是花魁支吾着说不是银子的事情。周围人再次起哄,把他捧上天,说程家都要成异姓王了,这望京城里,除了皇宫和皇族勋贵,还有谁能越过他去。程宗兴被人这么捧上天,脑子更加不清醒了,当场就要往花魁的房间去。走到半道上,还有人丢给他一把剑,直言不带兵器怎么彰显威风,就算不用见血,至少也能杀杀那人的威风。程宗兴稀里糊涂就把剑接了过来,一路往楼上走,身后的人吆三喝四的,闹得连左右妓院的人都知晓了,大家都过来看。一时之间跟在他身后的人众多,乌泱泱一片,来势汹汹。到了花魁的屋外,他一脚踹开房门,大叫着:“哪家的淫、贼,给我滚出来,花魁岂是你这种宵小之辈能睡的?”当时程国公激战正酣,结果被这么一吓,浑身哆嗦了一下,心脏都差点跳出来,就差翻白眼晕了过去。“爷,你没事儿吧?别怕,是程国公府的二少爷来了,妾与他说几句,他就不会追究了。”花魁连忙拍着他的胸口,轻声安抚。不知是忘了,还是急于安慰人,反正她只给自己盖上了,而程国公就保持着光屁股的造型,映入众人的眼帘之中。程国公原本十分惊慌,结果听到花魁提出来者是谁时,瞬间恐惧散去,羞恼涌上心头。但是他不敢吭声,反而趴在床上遮住脸,生怕别人看见他是谁。花魁立刻轻声细语地安抚程宗兴,可惜程宗兴看到他们滚在一起的画面,简直怒火中烧,花魁此刻显得越温柔,就越让他觉得,在花魁的眼中,他不如床上这个老货,完全是火上浇油,起了反作用。“我当是什么青年才俊,能让花魁放弃数万金银,放弃我这个未来世子,去陪他睡觉。原来竟是个癞皮狗老货,笑死个人了。”程国公后背还露在外面,自然都看见了他的状态,那松垮的皮肤以及松散的肉,彰显着这不是一个年轻人,反而是赏了年纪的。他这声嘲讽过后,顿时跟上来看热闹的人全都笑了,还有人挤在人群里各种奚落,说出的话越发难听。“这么老的男人,花魁也能下得了嘴,我说胭脂姑娘,他让你感到快乐了吗?”“哪怕趴着都能看见啤酒肚,都开始长老人斑了吧?”众人这么嬉笑之后,程国公似乎才想起来,连忙伸手在床上摸着,显然是想找被子盖上,但是又怕知道他是谁,连头都不敢抬。“哎哟,这老货还知道害羞呢!”程国公想要隐忍,等他们笑话完了,自然就会离开,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本来此事兴起,就是有人在故意捣乱,事成之前,哪怕两个当事人想退缩,都是不可能的。一声声刺耳的嘲笑,越发明显,甚至有人蠢蠢欲动,要把这老货翻过面来,还有人建议把他直接吊在妓院外面,让街上的众人都来围观。每当有人提出一条恶毒的建议,程宗兴就鼓掌表示支持,甚至还开始散银票,张狂得无法无天。最终在程国公要被人抬起来,捆在竹竿上挂出去时,程国公忍不住了,直接从床上挑起,抓过一条被子披上。“孽畜,带人滚出去!”他大声吼。程宗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终于得意见到老货的脸,正是自己的亲爹,只不过此刻脸色暗沉如锅底,愤怒完全是浓郁得化不开。“大胆,这老货还敢对未来世子爷发火,也不撒泼尿照照,看看自己长什么孬种样儿。”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滚,这是我爹!”程宗兴朝后大声吼了一句,瞬间就暴露了程国公的真实身份。“啊,这是程国公?”“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哎,方才程宗兴是不是说这老货一看就不中用,肯定连个儿子都生不出的?”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大家热情而又激烈地探讨着,根本不管那父子俩越变越差的脸色。直到程国公忍不了,再次让这些人滚出去,程宗兴才把人撵出去。程国公穿好衣服之后,一言不发地下了床,等一脚踢开门之后,就看见程宗兴守在门外,看到他出来,马上低头哈腰地喊了一声爹。程国公一低头,看到他把剑还拿在手里,顿时脑子里嗡嗡作响。程宗兴后知后觉,立刻撒开手,宝剑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程国公弯腰,直接捡了起来,举起宝剑就冲他而去。“小畜生,我杀了你!”“爹,饶命啊,儿子不知道那是您啊。您之前不是说去友人家喝酒了吗?怎么喝到妓院来了?”“你闭嘴!”程国公挥剑就劈。程宗兴马上歪头弯腰躲开,嘴里还不忘辩驳:“爹,不知者不罪啊,我真的不知道。你这去和友人喝酒,谁知道你能喝到胭脂姑娘的床上,难不成胭脂姑娘就是你的好友?那你也该早说啊——”他扯着嗓子吼道,彰显着自己的无辜。程国公却是越听火气越大,这逆子究竟在胡吣什么东西,把他这点老底都给揭开了,以后还怎么在望京城里混。“老子打死你!”程国公发现剑并不好用,挥了那么多下,一次都没砍到人。主要是他也下不了手,直接用剑砍亲儿子,还是自己疼爱的小儿子,没办法,他当场就把剑丢了,抄起一把椅子,直接砸了过去。这明显很好使,他没什么顾忌,砸一下也死不了人,竟是一击必中,直接砸在了程宗兴的小腿上,顿时他就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程国公刚要追上去,就有好事者把程宗兴拉起来,还带着他往外面跑。一直等跑到了大街上,那好事者才松开手,程国公追出来的时候,本以为程宗兴已经跑远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又趴倒在地上,完全不知什么情况。当时他情绪上头,根本没多考虑,冲上去直接对着程宗兴拳打脚踢,让无数人看了一场大笑话。实际上等后来父子俩复盘的时候,才知道,程宗兴被人领到大街上,本来准备往府里跑的,但是不知道从哪儿射出来一块小石子,直中他的膝盖,当场疼得他龇牙咧嘴,直接趴倒在地,一动不能动,才有了后面程国公打不还手的场景。程国公马上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布好的局,要他们父子相残,还是为了一个妓女。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望京城都传遍了,他们父子争风吃醋的流言,甚至还有人直接请了说书先生,把此事编成了故事,在茶楼里说了个痛快。让那些平头百姓们都知道了此事,虽说故事里的名姓都改了,但是程家父子俩那日闹得太大,大街上最多的就是贩夫走卒,自然无数人看见,早就通过口口相传,闹得众人皆知了。至于改成茶楼故事,只是更增加了热度,加深了记忆,让这个故事成为经久不衰的经典,每当有人想整程家的时候,那段时间茶楼里就会把这段故事拉出来说,再被人笑话一次。程国公露出了痛苦面具,显然是回忆起那些年的不堪,说起来程宗然还在世的时候,那些收买茶楼笑话他们的人,还都知道要等程宗然离开望京再行动,可是程宗然死了之后,他们简直更无法无天,想哪天收买就哪天收买。失去程宗然的程家,完全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被笑话了也无力反抗。“小畜生,你敢提此事,如今是说世子之位,与那些事何干,程家一直都是国公,未曾有晋升一说!”他气得面色青白,甚至直接开始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够呛。“皇上,还请您看在父亲临终遗言的份上,能满足草民这个请求。”“程亭钰”跪了下来,直接行了个大礼,十分的郑重其事。“你的请求就是削了程家的爵位?”皇上再问一次。“是。”“程家的功勋里面,也有你父亲的一份,你舍得吗?”九五之尊又问。“程亭钰”苦笑:“皇上这么说,恐怕别人并不这么想。祖父必然认为这是祖宗闯下的基业,与父亲无关,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待我。”“朕可以立你为世子,并且将二房圈进,不允许他们进入城内。”皇上沉思片刻之后,又给了一个建议。倒不是他突然善良,而是撤了程家的爵位,只怕他也要被戳脊梁骨,苛待有功之臣的后代。程宗然死了,结果爵位都没能传到他那一辈儿,就没了,这要是让史官记录下来,着实难看。“皇上,草民知道您的苦心。但是草民一身病体,走几步路就咳喘,柔弱得像个闺阁小姐,国公府交到草民手里又如何,不过是墮了先祖和父亲的名声罢了,徒惹笑话。不如就在快要日薄西山时收尾,也勉强留个好颜面,否则真等到太阳彻底落山再收场,只怕更难看。”影十一装得像模像样,他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再加上殿上之人,并没有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所以根本发现不了,其实他是个赝品。“此事——”皇上似乎还有些迟疑。影十一紧接着道:“若是其他人误会,可让草民去解释。草民心迹已明。”“既然你如此决心,朕自然不好拂你的意。薛德,传召两位丞相进宫。”“皇上,不可啊,万万不可!我程家上下总共一百多口,其他人皆不同意。他才一个人,就这么张口胡说,怎么能听他胡言?”程国公就差对着九五之尊开骂了,这狗皇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程亭钰说削爵位就削,他算什么东西,又不是太上皇,皇上做什么这么听他的话?当然实际上他也能猜出几分,皇上巴不得这天下的大世家,全都妻离子散了,那么之前分配给他们的土地、房屋都能充公了,就算这些拿不回来,之后也不用再给他们发钱了。这些爵位,有一个算一个,朝廷都是要发钱的,虽然是百姓税收,但是程家又不是皇上的亲人,他一点都不想养。就像程国公府这样,程宗然这么意思,现存的四代同堂几个男人,没一个对朝廷有用的,完全就是在养废物,皇上是巴不得一分钱都不掏。程国公见皇上不说话,好似没听到一般,又把炮火开向武鸣二人。“你二人不愧是从北疆出来的,常年与北魏打交道,只怕把他们那些土匪窝子的坏习气,学得十全十,别人家的事情,干卿何事,为何左一句右一句,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惹人厌烦,我看——”如今这局面,程家的国公之位都快丢了,直接变成白身,这对程国公而言,莫过于致命的打击,简直比死还难受。都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自然没什么理智可言,不过他也知道皇上不能骂,更不敢刺激程亭钰了,万一惹恼了这小畜生,他再说一些更加匪夷所思之事,比如要他们全家挨杖责什么的,那可更加不可挽回了。因此他只敢把火泄到武鸣二人身上,他可记得,要不是于钟不停地撺掇维护程亭钰,武鸣更是直接提出那种鬼建议,程亭钰也不可能被引导成这样。“咔咔——”于钟忽然抬起手,开始捏起了拳头,骨节碰撞时发出了轻微的细响,这在大殿内听得尤为清晰。程国公叫骂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声音变弱了,其实也退缩了许多。“皇上,程国公这么叫骂,看起来不只是殿前失仪,而是像要行刺的。微臣和离怀疑,他怀有不臣之心,请求暂时将他捆起来观察,免得他突发疯病。”于钟真诚地建议。程国公气得跳脚,张嘴似乎要骂得更难听,但是他一转头,察觉到皇上诡异的沉默,瞬间不敢骂了。经过方才那一番波折,皇上明显彻底不信任他,甚至还对他十分厌恶,已经生出要站在程亭钰那边的心思,他如果再这么上蹿下跳,完全就是火上浇油。他彻底闭上了嘴,殿内也恢复了一片寂静。“于爱卿,看样子是你多虑了,程国公已经冷静下来了。”皇上慢条斯理地开口,仿佛是在调侃。于钟立刻拱手:“皇上所言甚是,是臣误会了。”“皇上,刺客既已伏法,臣等告退。”武鸣主动请辞,显然是不想再掺和进程家的事情里面去了。倒是于钟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的神色,他还想看热闹呢。不过老大已经发话,他自然也不可能留下来,只是跟在后面行礼。“两位爱卿,不等结果出来再离开吗?也算是有始有终。”皇上轻声询问了一句。“微臣对别家的事情不感兴趣。”武鸣直接拒绝,迟疑片刻后,又再次开口:“再说程国公情绪激动,看见谁就想咬谁,臣看见疯狗的时候,都会自动远离,免得被误伤。”显然他对程国公之前的辱骂,也十分不满,这回直接点名道姓地讽刺。程国公立刻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却看到于钟冲他龇牙一笑,透着一股阴冷,当下他也不敢造次。皇上刚想回复,就见一个大太监走上前,对他示意一下,显然是有悄悄话要说。九五之尊摆摆手,大太监凑到他耳边轻语几句。“胡闹!娉婷太不像话了!”皇上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声呵斥一句。众人皆是微惊,竟然听到了五公主的名讳,很显然这位嚣张跋扈的公主,又想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大太监又凑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皇上沉默片刻,显然在思考,最终还是无奈地点头。“程亭钰,你妻子如今正在宫中,她与五公主一起吃茶。今日你要削爵一事,是否要和她商量一番?你岳父那里,也该通知一声才是。”皇上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殿内为之一静,最先开口的竟然是程国公:“皇上说得是,一定要叫她过来。她当初嫁的可是程国公府,结果还没个子嗣,就变成了白身,这让她如何受得了。再者说温博翰那老东西——”他说得过于兴奋了,直接把平时嘀咕温博翰的称呼喊了出来,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刻是想和温家统一战线,立刻改口。“温大人是礼部侍郎,平日最终礼节。人家千娇百宠养好嫡姑娘,结果嫁过来才一年就受这种罪,谁受得了。这分明就是骗婚了。”程国公喋喋不休地说着。影十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了抬眼皮,朝着于钟二人的方向看过去。武鸣似乎觉得无聊,轻点两下腿侧,又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让程亭钰说。”皇上阻断了激动的程国公,甚至想翻白眼。又不是你娘子,你激动个屁。“夫妻荣辱与共,此等重要之事,自然要她在身边一起见证。至于岳丈一家,就不必请了,之后草民会去负荆请罪。”影十一斩钉截铁地道。“可。”皇上点头同意了,立刻就有小太监前去传人。清芳殿内,温明蕴正在焦急地等着消息,虽说不时有人送消息过来,但并不及时,而且剧情跌宕起伏,牵扯甚广。先是指认程亭钰不是程家的种,之后武鸣又来了,还杀了一个间谍,正好是其中的证人之一,瞬间推翻了程国公的指正。后面滴血验亲也通过了,而如今有人来传召她,证明又有别的事情发生。“程夫人,奴才小辉子,您快跟奴才来,皇上传召,这一路上奴才跟您说说光明殿里发生的后续。”小辉子冲她行了一礼,便立刻要带她走。温明蕴理了理发髻,就快步跟上。
外面已经有轿辇在等着,左右护着的宫人全是五公主的心腹,显然是让小辉子安心给温明蕴通风报信。快到光明殿门口时,五公主已经在等着她了。“程亭钰对削爵一事十分坚持,我本来是不想牵扯你出来,免得你受牵连。不过程亭钰已经稳操胜券了,父皇也显然站在他那边,对削掉程家的爵位喜闻乐见,所以应该没什么牵扯了。我是想你近距离去看看武鸣将军。”“那位战神也在啊,之前只能远观,这回可是个好机会。你仔细瞧瞧他,看看他到底和常人有哪里不同!”五公主忍不住说道。温明蕴原本有些忐忑的情绪,听到五公主这番话,瞬间就放下心来,甚至脸上还忍不住带了几分笑容。“哪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一张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温明蕴调侃道。“嘿,你怎么知道?没人见过他面具下的脸,谁知道他几张嘴,说不定他额头上还多长了一只眼睛呢,所以天赋神勇,以一己之力挑破北魏营帐,夺得战神之名!”五公主明显不信,她撅着嘴,着实有些费解。由于北魏之前经常要挑战大烨猛将,后来武鸣领人回来之后,这活儿就都交给了北疆将士们。武鸣经常被传召进宫,五公主自然也在宴席上见过他,基本上很少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几乎从头到脚都观察得相当仔细。可是她却根本看不透他,这个男人除了那只眼睛和头发,以及双手之外,其余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探寻,哪怕她看得再仔细,也不过是白搭。甚至因为看得太久太认真了,最后眼睛睁得太累,眼泪倒是汹涌不止。而这一幕,也不知道被谁告诉了皇上,皇上吓得一激灵,连夜召她过去训话。勒令她不允许把坏主意打到武鸣身上,当时皇上说得话还挺吓人的。“哪怕这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也不能对他产生非分之想,望京对北疆施压多次,百姓中早有传言,恐怕武鸣也早就怀恨在心,正愁没什么借口呢。你若是这时候对他出手,想要睡他,他就有了出师之名,堂堂公主竟然要侮辱他,父皇可兜不住!”或许是晚宴上吃多了几杯酒,又或许是大晚上总容易让人心底防线变低,在这个最宠爱的女儿面前,皇上忍不住说了几句真心话。就算是武鸣带着北疆进京的人只有两百,但是皇帝也丝毫不敢小瞧他。哪怕望京驻军五万,他随时拿令牌能快速调来更多的守军,可是他也不敢赌。这可是武鸣啊,被封为战神的男人,在那种苛刻条件下,一力杀进敌营,用抢尖挑起敌军将领头颅的人。在他身上,人数根本不算什么,发生奇迹才是合情合理的。五公主再三保证不会的,她只是好奇,并不是想睡人家。等皇上终于要放她离开时,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九五之尊,忽然轻声开口:“娉婷,朕之前看到你哭了?你是不是很想得到他,但是他真不行,父皇完成不了你的心愿。”显然皇上是误会了,她当时不过是眼睛干涩到流泪,而皇上则以为她是求而不得的眼泪。那天晚上,父皇说的话,就像是一道魔咒一样,钻进她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响起。可是她又没人可说,只能憋着,但是如意不一样,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看完了,她们俩凑在一起说说武鸣的坏话,也不错啊。“我去了。”温明蕴松开她的手,跟着小辉子进了光明偏殿。偏殿内并无程亭钰的身影,只有程国公以及两位男子,还有一位气质甚佳的妇人。温明蕴大致扫了一眼,就都对上了人。戴面具的男人,自然是武鸣将军,另一位陌生武将,肯定是于钟了。那位气质温和头发半百的妇人,自然就是她的婆婆,江扬赵氏。“见过两位将军,见过夫人。”温明蕴轻轻福身行了一礼。她完全忽视了程国公,表现得温和有礼,当然她已经知道赵雅茹不喜程亭钰一事,因此并没有叫母亲,而是克制地唤了夫人。“夫人,听听这陌生的称呼,连街坊四邻都不如。程亭钰早就跟你说过吧,我就说他是野种,哪有亲生的这么狠。”程国公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非常不满地道。“若真不是亲生的就好了,想必您上次的派人引起的火灾,我们若是报复回去,也不至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肖子孙了。”温明蕴偏头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瞬间偏殿内寂静无声,程国公显然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强硬,而且还是在光明殿,这可是皇上的地盘。虽然看起来,房间里只有这么几个人,但他可以肯定,处处都有皇上的眼线,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最后都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而温明蕴竟然如此大胆地暴露着自己的恶毒,连放火一事都大剌剌地说出来。“你竟敢有这种心思?这么多人作见证,若是我们程家有个三长两短,可都是这毒妇派人行凶的!”程国公抬手指着人骂。可是指到的地方却空无一人,原料费温明蕴早就找了把椅子坐下了。他尴尬地放下手,只是怨恨地瞪着她。“行啊,那我等着您。千万要记得,您得是被火烧了,我才认,其他方法我不认的。如果您实在恨我,也可以自己点把火自焚,栽赃到我头上来,我非常期待。”温明蕴勾了勾唇角,冲他阴冷一笑。从温明蕴进来之后,于钟就一直在看戏,甚至因为她长得好,他还着实欣赏了一番。之后凑到武鸣耳边,低声道:“程亭钰艳福不浅啊。”武鸣没说话,只是伸手弹了一下,瞬间于钟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痛呼声就卡在嗓子眼儿里,他的大脚趾都快掉了,也不知道老大是用什么暗器,但是碍于这是狗皇帝的地盘,他愣是不敢叫出声。由于他的突然动作,其他人还都纷纷看向他,于钟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甩着胳膊笑着道:“我走走路,松快松快,你们继续。”于钟忍着剧痛的脚趾,努力走得四平八稳,不让人看出他其实已经是半瘸了。他的视线四处搜寻着,在这种地方,老大不可能用常见暗器。最终他看到一点糕点渣捏成的小球躺在拐角处,忍不住憋气。一块糕点的碎渣,就让他的脚趾受到如此大的伤害,这还是人吗?再说他也没说什么混账话啊,只不过是对程亭钰表达羡慕,难不成这个女人有所不妥当?他重新坐了回去,若有似无地盯着温明蕴。实际上武鸣说带他进宫,告诉他在望京布局的隐秘,可是这进宫的路上,武鸣都在说二人如何配合,杀掉那个老妇人丫鬟,并且栽赃成间谍,至于其他隐秘,他是一丁点儿都没看出来。不过老大布的局,明显就在程亭钰身上,否则不会三番五次出手相救,还要注意隐蔽,不想让人察觉。之后他就听到了温明蕴对着程国公放得狠话,瞬间挺直了腰板,他竟然在一个弱女子身上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杀气。虽然那杀气不是冲着他来的,但依然让人难以置信。由于程国公缠着温明蕴,因此他盯得更加肆无忌惮。“你这是在诅咒我去死吗?”程国公抬手指着她。温明蕴翻了个白眼:“什么脏东西,也配让我诅咒?”“您还是别说话了,耐心等结果吧,不然之后去了皇上那里,我也要告你一状,虐待儿媳。”她直接搬出皇上,来堵他的嘴。程国公虽然恼怒不已,但是温明蕴有恃无恐,他也只能闭嘴。偏殿内恢复了一片寂静,温明蕴也总算有机会,再次打量殿内的人。除了于钟之外,她对另外两人都很好奇。虽说滴血验亲的结果出来了,但当时姜院判在场,他们夫妻俩早已与姜老头儿成了合作伙伴,这种事情他肯定能出手相帮。程亭钰身上秘密太多,却不像个不孝子,若赵氏真是他亲娘,他怎会不让她去拜见。若是真如程国公所说,赵氏知晓儿子被掉包一事,她又如何能忍得下来,常年居于静思庵,与其说是眼不见心不烦,更像是逃避。至于那位武鸣将军,别说她了,全大烨朝和北魏两国人民,恐怕都对他有所好奇。这样一个被人神化的人,注定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程夫人,皇上让程大爷来和您说说话。”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禀声。很快“程亭钰”就走了进来,显然是为了在太监面前表演,他快走了几步,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只是当他大步走进殿内,看到武鸣和于钟还没走时,脚步瞬间就变得僵硬了起来,两条腿都走不动路了。“你有什么话要说?”温明蕴见他突如其来的发呆,忍不住皱了皱眉,立刻提醒道。这小子演技不行啊,怎么在她面前频频出错,程亭钰到底是怎么选中他的?“夫人,我请求皇上将程家的爵位削去,若是你和岳父怪罪,我自会去程府负荆请罪。若是你还有别的要求,能满足的,我一定都满足!”影十三一开始说前两句话的时候,舌头还有些打结,后面强迫自己把眼神收回来,才勉强顺溜了些。不过好在他表现得既激动又愧疚,想必周围的人都能理解。温明蕴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不过此时依然装作第一次听到,面露惊讶。“哼,什么准备,恐怕你已经这么干了吧?你可别信这小畜生的鬼话,他根本没和你商量,还说什么尊重妻子,我看他完全想不起你姓甚名谁!”程国公不甘寂寞地跳出来。实际上他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里了,他也不知道程亭钰和两位丞相,在皇上面前究竟是怎么说的,又是否统一了意见,总之若是能激起温明蕴的怒火,给这桩事来上些阻碍,他心里也能好受些。温明蕴看都没看他,而是紧盯着“程亭钰”的脸,鼓励地道:“此事的确重大,不过你无需担心我会不同意,那程家的国公之位,就算不撤掉,也轮不到你头上。当初我爹将我嫁于你之时,你就不是世子,除了姓程之外,也只是一介白身而已。如今削了程家的爵,你的身份仍然未变,我为何会怪你?”“我爹一向通情达理,他就更不可能责怪你,根本不用负荆请罪。”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简直就是如沐春风。殿内的众人看过去,就见温明蕴一双杏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端得那叫一个柔情似水,专一多情,简直让人的心都要化了。不提被她注视的人,就连旁观者都要怔愣片刻,感叹程亭钰的好运,恨不得以身代之。然而被她盯着的影十三,十分的不解风情,要不是碍于还要把戏给演下去,他肯定已经控制不住地浑身打颤了。完了完了,等他回去,又要遭殃了。主子吃起醋来,可是非常不人道的。小心眼的男人,真的很可怕。“程亭钰”交代完,就又回到正殿,这回连程国公都被叫了过去。很显然皇上已经做出了决定,很快削爵的圣旨就已经传了出来。由于程国公残害长孙,而程宗然将军临终有托,让皇上照拂他的孩子。经程亭钰强烈要求,程家被削去“国公”爵位,收回所有国公特权,程家所有人五日内搬出国公府。府内物品,除却宫中赏赐,其余物什可带走,至于御赐之物则追回转交程亭钰之手。程家长房一脉,若是三代之内有英才诞生,可恢复爵位。这道圣旨被宣读出来的时候,温明蕴忍不住在心底嘲笑一声。最后一句话,看起来是个巨大的甜枣,实际上等于放屁。就程晏那个模样,根本不可能是英才,而她不可能生孩子,程亭钰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是个没有爵位的后代,也不知道能和哪家千金说亲。这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已经盘算过一遍了,基本上确定皇上这就是画个大饼而已。看得见,吃不着。不过想必程亭钰也不稀罕,毕竟她能感觉到,他的野心很大,绝对不是一个国公府能困得住的。“夫人,我们可以先离开了。”影十三拿到圣旨后,长松了一口气。但是与武鸣和于钟擦肩而过时,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无害得跟只小鸡崽子似的,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走吧。”温明蕴离开偏殿,与五公主匆匆说上几句,就跟影十三一起离开。现在可不是说私房话的时候,她把五公主牵扯进来,本来就不算好事儿,会让皇上产生不满。赵雅茹也离开了偏殿,与他们相隔几步,静悄悄地往宫门外走。武鸣和于钟拜别皇上,出来就瞧见这一幕,两人也默契地走在后头。“老大,你看他们三口子多奇怪,明明是一家人,却像是陌生人,一句话都不说。难怪程家那老头儿没确切证据都敢七扯八扯,要是我也得怀疑。”他的声音不高。不过依然惹来了武鸣的警告:“少说两句。”于钟撇嘴,道:“您还真是卸磨杀驴,我就是那头蠢驴。”他这回低声嘀咕着,完全含在嗓子里,根本不敢说清楚,模糊一片。温明蕴走到马车旁,即将上车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要和我上车坐坐,聊上几句吗?”赵雅茹站在另一辆朴素的马车旁,轻声细语地道。温明蕴迟疑了片刻,下意识抬头想询问程亭钰的意见,又垂下了眼皮。眼前这是假货,她就算询问也没用。“夫人邀请,哪有托辞之礼。”温明蕴点头,立刻转身,麻利地上了她的马车。赵雅茹的马车外观虽然朴素,但是内里却很舒适,整体以暗色为主,但里面的东西全是极其精贵的。小桌子是上好的黄梨木,桌腿上的花纹还是请的木匠大师雕刻,坐垫更是蜀锦所制,茶水是碧螺春,熏香是价值千金的满生香。哪怕她已经久居庵堂多年,依然还是那个生活精致的江扬赵氏。“尝尝。”赵雅茹没急着说话,而是重新泡了两遍茶,给她倒上一杯。温明蕴轻抿了一口,唇齿生香,的确不是普通的碧螺春。“好茶,想必只能在夫人这里才能喝上一杯了。夫人找我所为何事?”温明蕴直奔主题。“不介意坐我的马车回府吧?停留在这里,还是有些不安全。”赵雅茹问。“自然,夫人随意。”“你要与他说一声吗?”温明蕴撩起车帘,冲着外面招了招,绿荷立刻凑了过来,她叮嘱了几句。“走吧。”马车慢悠悠地行驶起来,而影十三则傻傻地站在车旁,看着夫人乘坐别人的马车走了。“哎。”他急匆匆地想追上去,却被绿荷拦了下来。武鸣和于钟二人出来,就看到这副场景,男人忍不住眯了眯眼,手指按着扳指,不停地转动着。影十三一回头,就看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堵在背后,瞬间吓得一激灵,连忙一缩脖子,钻进了马车里。无论如何,先保命要紧,夫人都已经派人来通知了,肯定是没有危险,再说还有影卫跟着,绝对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