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夫人,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中了,你可跑不掉。”程亭钰借机将她揽得更近了些,整个人几乎趴在她身上。温明蕴抬眼瞪他:“这么大的秘密,你就这么告诉我了。”“这是你问的啊。”程亭钰略显委屈。“我问得是把你能说的事情交代一遍,谁让你把这种大事都说出来?”温明蕴的声音逐渐加高,显然情绪激动。“贵不可言?这种牵扯到皇族血脉的事情,都是要掉脑袋的,你就这么告诉我,是不是想我死?”等提到“贵不可言”时,她又立刻放轻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到,当场就遭遇不测了。“我把家财都散给你,儿子也都交到你手里,自然是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你说得也对,那方才那句不算,你就当我没说,你也没听到。”男人无比认真地道。他的语气还颇有些委屈,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个超级大渣女一样,戏耍他一通之后提起裙子就跑了。温明蕴轻咳一声,瞬间尴尬。听他这番控诉,她的确像是新时代渣女,把男人的钱和后代都骗来了,最后还想知道人家的大秘密,男人也没隐瞒,偏偏等知道之后,发现这秘密太大了,知道了反而容易成为负担,她瞬间又后悔了,的确越想越渣。“我听到了,这个秘密就肯定会守住。”温明蕴自然不可能当没听到,而是认真和他保证。“我自然相信夫人,还有其他大秘密,夫人要听吗?”程亭钰完全蹬鼻子上脸。“滚蛋!”温明蕴挥了挥手,想要推开他,结果却发现这男人黏得特别紧,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你离我远点!”她挥手抗议。可惜抗议无效,温明蕴直接被他圈进怀里,就是一顿揉搓,好似疼不够一样。明明大冷的天,可是有他这样火热的人在身旁,都让她出汗了。望京城里,程家的两房斗争,以及被削爵的故事,广为流传,很是热闹了一番。但是时局总是瞬息万变的,很快世家大族们视线就转移了,因为皇上要将北魏公主叶丽莎纳入宫中了,并且直接晋升为二品妃,据说连封号都拟好了。这种皇宫里的消息,温家已经彻底退出贵族圈,自然是收不到消息,还是程亭钰经常告知她,她才知晓。“夫人,五公主来了。”红枫轻声通传。温明蕴正歪在躺椅上晒太阳,一听此话,连忙起身。“快请进来——”“我已经进来了。”五公主急匆匆地走过来,显然是不拿自己当客人。温明蕴一见她,就满脸笑意,立刻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都出汗了。”温明蕴掏出锦帕,细细替她擦汗。五公主一路骑马奔驰而来,手上还拿着马鞭,鼻尖都冒着细汗,一张脸红扑扑的,整个人似乎都快冒热气了。“我和父皇大吵了一架,心里不痛快,直接从宫里骑马到你这儿了。”五公主撅着嘴,语气愤愤不平地道。温明蕴挑了挑眉头,心里已然猜到是为了何事。“为了叶丽莎?”“嗯,除了她还能有谁。”五公主点头,没好气地道。“她真是个脑子有坑的人,明明之前对谁都瞧不上,一副我们大烨没一个好男儿,连他们北魏勇士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的样子。趾高气昂,眼高于顶,甚至还奚落我,就喜欢大烨这种弱不禁风的男人。”“结果如今呢,她摆那么高姿态,扭头就和我父皇好了。而且还是郎无情,她自己巴巴贴上来的。呸——”五公主和叶丽莎是两国公主,性格又都是不饶人那种,再加上中间掺和着温明蕴,两位公主之间可谓是新仇加旧恨,看一眼都嫌晦气的程度。偏偏如今叶丽莎成功勾搭上大烨皇帝,身份已然不同,日后更会进后宫,若是五公主还在皇宫里生活,那肯定是要经常碰面的。“她是如何贴上皇上的?”温明蕴好奇地问道。程亭钰对叶丽莎没什么好印象,因此对整个过程,他几乎没提,只是告诉了她结果。“哎,两国和谈进入停滞期,父皇就说办个宴席缓和一下气氛。那日晚宴,叶利扬说要北魏排练了一支舞,要献给父皇。舞女们全都蒙着面纱,穿着北魏传统服饰,十分的异域风情,当时我恰好在场,还想着这衣裳不穿在叶丽莎身上,其实还挺好看的。”“虽然不符合大烨朝的规矩,还把那一群老学究气得面色发青,但是我觉得好看。领舞的那个女子,身体非常柔软,扭得跟条水蛇似的。她甚至还往父皇那边扭,当然由于殿上有侍卫在,北魏也不敢让舞女直接过去,免得弄出刺杀这种乌龙来。”“只是当面纱揭开,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叶丽莎。她分明是条毒蛇,那双眼睛都快搓出火来了。”五公主才控诉开始,就完全停不下来,嘴巴都快说干了。温明蕴立刻倒了杯茶给她,她举起茶盏“咕噜噜”灌下两大口。“她跳了支舞,皇上就收用了?”温明蕴再问。当今圣上虽然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帝王,但并不急色,后宫之中更有那么多美人,别说跳舞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样样精通的美人也不在少数,皇上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支舞就被敌国公主给勾到手了。“没有,父皇又不是没见过跳得比她好的舞。但是就奇怪在这里,父皇直接拒绝了,哪怕叶利扬拖出北魏,说要两国和亲,他也没同意。可宴席中途,父皇离席了,等他再回来之后,竟然主动提及要收叶丽莎,而且看向她的眼神就很——”五公主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看起来像是苦瓜脸一般,十分的嫌弃。“不正经。”“那时候父皇看向叶丽莎,就是一个男人看着女人,充满了欲望的眼神。我不可能看错的。”五公主非常认真地补充道。她就不是正经人,身边常年养着男宠,对这种男欢女爱的眼神,实在太过熟悉了,所以当场就明白,皇上收用叶丽莎,是来自于身体的欲望。温明蕴轻吸一口气,脑子里仔细一通盘算,瞬间明白过来了。“皇上离席期间,叶丽莎也跟着走了?”“嗯,我一直紧盯着她,见她离开还让宫人跟上去,不让她得逞。可是我的宫人却被撵了回来,他们还是见了面。”五公主攥紧了拳头,想起来就来火。“在宫里,谁敢撵你的宫人,叶丽莎应该没这个本事吧?难道她直接动手了?”温明蕴不解。五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虽是公主,可是地位却比一般皇子还要高,连锦衣卫见到她都得绕道走。北魏如今正想和谈,又有武鸣将军压制着,态度已经完全不像当初那么嚣张跋扈了,叶丽莎应该不敢直接起冲突。“不是叶丽莎,是父皇撵走的。我的宫人说,当时父皇也拒绝叶丽莎了,可是两人说了几句话,父皇的态度就变了,直接撵宫人离开,反而领着叶丽莎去了偏殿。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也能猜到。”五公主摇头,轻叹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直接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温明蕴更加好奇了:“他们说了什么?能让皇上直接改变主意?”“重点就在这儿,说得就是一堆无关紧要的。素柔,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跟如意说一遍。”五公主一抬手。留在这里伺候的大宫女,正是素柔。素柔福了福身,便轻声细语地描述起当时的情况来:“奴婢拦住北魏公主,皇上也发现了,就劝她回去,但是北魏公主说什么敬仰皇上见多识广,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连鬓边戴的海棠花,还是进了望京城才认识的。”“她说完就把海棠花摘了下来,要递给皇上看,皇上推拒。北魏公主就又说了一堆,全是夸赞海棠花的,还学了几句文人的诗词,她都没记熟,说得磕磕巴巴,皇上便替她补上了。奴婢以为她说够就结束了,她感叹了一句,花瓣都被她弄出皱痕了,没有刚开始那么好看。”“说完她就告退,可是皇上却拦住她了,还说偏殿就有新开的海棠,摘一朵给她。北魏公主看向奴婢,神色为难,皇上就打发奴婢回来了。”素柔完全训练有素,说话时详略得当,完全将当时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温明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朵海棠花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奴婢仔细瞧了,海棠花冬季不开,像她头上那朵应是花匠放在暖房里勉强养出来的。那朵海棠并不算全开,而且花朵也不大,肯定不如应季海棠。”素柔仔细回答。“那你可曾闻到什么奇异的味道?”温明蕴又问。“不曾。”素柔摇头。五公主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是怀疑那朵海棠花有古怪?”温明蕴点头:“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若真想收用叶丽莎,之前北魏提出来的时候,他不用拒绝,直接顺水推舟应下便是。可这当着众人的面儿拒绝,之后又和叶丽莎——”她在这里故意停顿片刻,虽说五公主不会外传,但是有些话她还是不能说出口。
“的确有些不正常。”五公主听到她的支持,顿时一拍大腿:“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我真觉得父皇奇怪,可是那朵海棠花看不出什么东西,素柔又不是大夫,若不然我想法子弄来,让太医们瞧一瞧?我看上面十有八九放了什么古怪的东西,类似催情药,能诱人心智。”“诱人心智,长久有效吗?”温明蕴反问了一句。五公主眨眨眼,这她哪能肯定?况且诱人心智的药,不吃下去,就这么短暂的接触,就有有效吗?她还完全没证据的情况下,几乎跟瞎编没什么区别了。“我不知道,应该很难吧。”五公主顿时泄气了,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副懒散的模样。“或许什么药都没有,纯粹是父皇迷恋上她了。毕竟之前在殿前拒绝得那么干脆,当时两人离得远,他可能没看清楚。但是等离席期间,凑得近了,父皇才发现叶丽莎其实长得很好看呢,动了色心也不奇怪。”五公主睁大了眼睛看向天空,完全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像是遭受到重创一般。温明蕴听着她这自暴自弃又言不由衷的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你可以再观察一番,若是她真用了什么奇怪的药物,日后也总会露出马脚来的。”她安抚道。五公主却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情愿。“我要观察她,还得一直在宫里住着,她以后若是父皇的宠妃,那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并且还要近距离感受到,她把我父皇抢走的滋味,那也太难受了。”“啊,不能想,我得憋屈死。”五公主忍不住抱住头,颓丧不已。温明蕴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岔开话题。“暂时不想这些,说不定皇上另有谋算。你的画本子呢?要不要我陪你放松一下?”她拍了拍五公主的肩膀。“哎呀,没带来,我当时火气上来了,急匆匆走的。我让人去取。”五公主的注意力,果然瞬间就被转移了,甚至还懊恼地拍了拍脑门。“你这么去取,万一被人发现了不好。”温明蕴连忙拦住她。“那你家里有吗?”五公主问。“你要说那种小姐慷慨解囊助书生的话本子,肯定有。但是活色生香的没有。”温明蕴顿时笑了。她倒是想有,可程家两房之前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她可是一点把柄不敢留,那些话本子全都被她打包送给二姐了。温明霞恰好和离了,她那里很安全,另外也让她长长见识,以解闺房寂寞。“啧,那程亭钰有吗?”“没有。”温明蕴摊手。“他怎么会没有,你是不是没仔细找过?像这种表面看起来风光霁月的男人,私底下其实最重欲了,他肯定有,你就是没认真翻。”五公主不信。对于这些男人,她可太了解了,越是看起来像正人君子的,说不定手里这些风月之书越多。“真没有。”温明蕴斩钉截铁地道,之后怕她不信,又追加了一句:“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五公主原本还想反驳,一听她这话,瞬间被说服了。“你说得对,他这副残躯,看了也是白搭,反而容易看出火气来,没有才是正常的。”温明蕴见她总算没盯着不放,不由得长松一口气。“那程晏呢?他年纪轻轻的火气旺,而且正是对这种事情好奇的时候,若是懂人事早的,这会儿都该安排通房了。他总该有吧?”显然温明蕴这口气还是松早了,五公主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程晏身上。温明蕴都想翻白眼了,这还不如盯着程亭钰问了。“他也没有。”她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啧,你糊弄人太明显了。你放心,我就好奇问一问,不跟小孩儿抢书看。”五公主连忙安抚她。“他是我继子,我哪儿可能知道他有没有这书?再说他还没开窍呢,与其说对这方面,不如说他对骑马射箭更感兴趣。”温明蕴头都大了。她可不想知道程晏看不看小黄书,总觉得怪别扭的。“继子怎么了?你是他母亲,知道这些很正常,以后他的亲事还得你说呢!你提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免得到时候挑来的儿媳妇,他不喜欢。”五公主为了知道这个八卦也是拼了,连说亲的事情都能拿出来说,显得十分有理有据。温明蕴无奈地看着她,苦笑一声道:“得了,他真没有,你要是不信,就叫他过来亲自问。”五公主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似乎真在心底盘算是否可行。“算了算了,我和你是手帕交,就是他的长辈。虽说我不要什么颜面,但总不能给你丢脸。”五公主颇为遗憾地道,显然这还是怕影响温明蕴的声誉,不然她肯定莽上去直接问的。没过几日,叶丽莎就被接进宫,皇上显然很看中她,并不是一顶软轿送进去,而是特地为了她准备个册封礼,定封号为“丽”。众臣哗然,不少人上谏。在当下两国议和的情况下,联姻的确有交好的预兆,所以众臣倒不是反对纳她进宫,只是对她一来就有如此高的位份,表示十分不满。在早朝之上,更有人说出:“北魏狼子野心,献上公主取悦皇上,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未来所图必然甚大。此时更该谨慎待之,对北魏公主的名分也该压一压,五品嫔位即可。”这番话一出,响应人无数,哪怕是一直主和的文臣们,此刻都强烈同意,纷纷上书。文人要脸,这公主既然是北魏主动献上来,而且还在大烨朝自己的地盘,赶紧给个下马威才是。可惜皇上并不这么想,态度坚决地道:“圣旨已下,众卿不必再劝,朕意已决。”“丽妃知书达理,心地善良,此时又正值两国和谈,朕也该拿出诚意来,方能彰显大烨的风度,扬我国威。”九五之尊气色极好,显然昨晚丽妃服侍得很不错,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却透出皇上不容置疑的态度。殿内寂静片刻,无人再敢提此事,有几个臣子已然话锋一转,开始歌功颂德。更多的朝臣,则是陷入了沉默。封敌国公主为二品妃,究竟扬得哪门子国威?温博翰站在人群里,都没好意思吭声,甚至在心底暗骂。得亏他祖父当年教得更多的是前任詹怀太子,这位皇上后来赶鸭子上架的,祖父担个先生名头,只教了很短时间就致仕了,不然这会儿真的得气死,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堂堂九五之尊说出这种话来,真的丢人啊。散朝后,于钟当下就忍不住了,直接骂出声。“混账玩意儿,迟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武鸣和他都心知肚明。“行了,回去再说。”武鸣瞥了他一眼。他们从北疆回来之后,每日也得跟着上朝,只是除了和北魏使臣对骂之后,对于朝政完全不发表意见,当然这也是避嫌的一种。不发表意见,皇上都成天怕武鸣功高盖主,若是再敢多说几句,九五之尊得彻夜难眠了。散朝之后,其他朝臣皆去各处办理公务,唯有他二人没有工作场所,只能回驿站。“老大,我看他是昏头了。要不是我们从北疆回来,把北魏那帮土匪压住了,就靠望京这群怂包姥爷,早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了。这会儿人家送个女人过来,明显是没安好心,他还觉得要扬我国威,什么国威,他晚上大展雄风的国威吗?就他那么大的年纪,行房都得靠吃药吧,别再吃死了……”于钟对狗皇帝显然很有意见,把马交给小厮,就开始骂骂咧咧。“这是好事儿啊。”武鸣低声道。两人大步走进书房,房门一关上,于钟放出的话就更加露骨了。“什么好事儿?他把我们将士们用命拼来的局面,放在敌国公主身上,还把她捧得高高的。老子做梦都想劈了他。”他可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成天都盘算着造反。“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他捧着叶丽莎,百害无一利,正如你说的,说不定吃个助兴药都能吃死了。你着什么急,急得该是别人,我们等着看好戏便是。”武鸣慢条斯理地道。。说到兴起时,他的语调轻轻扬起,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忍不住想要飞扬起来。原本急切沉郁的于钟,一听此话,瞬间眼前一亮。“也对,我急什么呀,这老东西越昏庸越好,最好全天下的百姓都对他失望,到时候巧立名目,一呼百应,血洗宫城,都不用别人出手,自有那些太监宫女把他的项上人头奉上!”于钟瞬间一拍手,说到后半段话时,他的一双虎目都在发光,显然非常期待那天的到来。他生于堪比地狱的北疆,造反一事几乎耳熟能详,大家为了活命,成天都在干这事儿。哪怕大多都是打着幌子敛财,可是混乱的时代,让北疆人民对皇权没什么敬畏感,甚至觉得这种无法让他们吃饱的狗皇帝,推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