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逍说这话时,城楼上火把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此刻不可分割的命运。而江璃戈抬头,目光与宁云逍深邃的眼眸交汇,一颗心也缓缓平复了下来。“我知道了,云逍。”听见这话,宁云逍脸色才好了几分,随即又缓缓沉了脸色,轻嗤道。“如今,该算城门守卫玩忽职守的账了。”说到这里,宁云逍周身温度骤降,目光冷冽地投向了不远处的城楼,仿佛冬日里刺骨的寒风。“那你先忙,我去帮一帮施太医。”这事儿毕竟是盛凌内务,江璃戈一个南楚公主实在不便插手,遂点点头同宁云逍打罢招呼便折身往军中的医帐去了。进了医帐,便是浓郁的药香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烛火通明,施岱致正忙碌地穿梭于伤兵之间,风泉跟在旁边帮衬,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皆是忙得汗湿衣背。江璃戈上前,轻声询问。“施太医,可有我能帮忙之处?”施岱致素来是个直性子,未曾考虑太多,一边擦汗一边点头道。“公主若不介意,便协助风泉替这些伤员简单地清洗伤口,更换绷带吧。切记,务必小心处理,以免伤口再次感染。”“好。”江璃戈应了一声,迅速挽起衣袖,协助风泉用温热的清水为伤员们清洗伤口,随后以用干净的布条轻轻擦干,再为他们更换上新的绷带。尽管江璃戈足够用心,可仍有知她身份之人因此隔阂,对她充满了戒备与厌恶,更有甚者还夹杂着几分恨意。这不,江璃戈刚伸手要为一名年轻的伤兵处理伤口,就见对方猛地一下用力推了她一把,怒吼道。“南楚公主又何必在这儿假惺惺?我们大家伙儿今日之所以躺在这儿,都是拜你们南楚所赐!”江璃戈被这突如其来的推搡撞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幸好一旁的风泉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纵然如此,手腕在推搡中不慎撞到了旁边的药箱边缘。一阵刺痛传来,她却无暇顾及,只是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名情绪激动的伤兵。“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两国交战亦非我所愿。今天我同你们站在一处,也无比的希望这场战争能停下来,希望天下太平。”“希望?哈哈哈!”那名伤兵讥讽的大笑几声,红着眼厉声辩驳道。“希望有什么用!你是南楚人,方才那些兴兵来犯的人,才是你的亲人!是他们,杀死了我的亲人!这些,可不是你一句轻飘飘的希望就能轻易揭过的!所以,南楚公主大可不必来我们面前装什么好人!”伤兵话罢,旁边其他的伤兵倒是跟着皱眉解释了句。“小杨的兄长,就死在边城之战里。”死在边城之战,那便是死在南楚人手里了。“抱歉。”江璃戈说罢这句咬了咬唇,随即兀自又取了纱布来,缓缓走回小杨跟前,认真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无需装什么好人。其实我知道,在座各位对我有成见之人,多如繁星。但各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最要紧的应当是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与我这样不相干的人置气,反倒延误治疗,伤了自己的身子,岂非叫亲者痛仇者快?所以各位,只管将我当做陌生人便是。待到他日战局明朗,新仇旧恨,自会有人清算。至于你们,想报仇,一雪前耻?最起码不能拖着如今这般伤痕累累的身子吧,活下去,才有资格谈报仇。”说罢这话,江璃戈也不管小杨是否消气,拿着纱布便再次上了前。小杨的怒火仍未完全平息,下意识地反抗了一下,可江璃戈却恍若未察,固执地继续自己的动作,以至于方才磕到的手腕渗出了些许鲜红来。见此情形,小杨才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挣扎。毕竟,他们都知道,江璃戈说得没错,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谈国仇家恨。小杨的情绪逐渐缓和后,医帐内紧张的气氛也慢慢缓和下来。烛火摇曳,尖锐的仇恨终究还是被坚持和真诚一点点化解开来。江璃戈也不知自己忙活了多久,待到她停下手来,外头的天色已是泛起青白。天,要亮了。正当她预备出去瞧瞧,便听见一阵喧哗之声传来,接着,便是两道熟悉的人影被人一脚踹进了医帐。是吕二麾下昨日负责看守城门的那两位。紧随而来的,是宁云逍。宁云逍神色冷冽,伸手指了指帐里的伤兵们。“看看,他们,皆因你们的一己之私而伤。外面还有许多兄弟彻底倒在了漆黑的夜里,没留下一句遗言,甚至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宁云逍话罢,被踹倒在地的两人皆是浑身一震,脸色苍白如纸,两个七尺男儿哭得鼻涕眼泪哗哗直流。“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昨日想岔了道,未曾听从军令认真看守城门,这才延误了军情。险些置整个珑城于危险之地,若非昨日昭华公主及时发现不对,搬来了救兵,而后又冒死点燃烽火,我们便是万死也难以抵抗南楚来犯。兄弟们,是我们都不住大家啊!”医帐内,一片寂静,只余下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与地上哭得不成模样的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伤兵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江璃戈南楚公主的身份的确尴尬,宁云逍也不指望大家能因此事对江璃戈感恩戴德,能够和平共处便已是不易。是以,并未再过多点明,而是侧首看向那两名犯错的士兵,冷声道。“对立的是国家,不是个人。在这个战场上,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因个人情绪影响战局,连累同袍无辜殒命,乃是罪无可赦。战争当前,你二人虽铸下大错,但你们的命还有更大的用处。今日孤不要你们性命,望尔等记得,你们这条命是无数同袍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自当用在刀刃上,守护盛凌的每一寸土地。”:()亡国重生:公主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