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农没有时间孤独,也没有时间想任何事,他背负着父辈沉重的希望,背负着对王老板的愧疚和感激,以及,他自身未来的全部荣光。
可很多时候,努力也有自身的局限性,镇中学和安城三中的水平相差太远了。
而且老师讲题的速度很快,他没听懂又无法去问其他同学。有一次扎起胆子问后桌题,对方似乎很不耐烦。这种时候,不叫自私,叫节省时间,没人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助人为乐上。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所以,到二模的时候,贺子农非但成绩没有进步,反而落到了班级后几名,这对他是更大的打击。
那天他几乎崩溃,重新做二模卷子,可最后一道大题,他只能做到第二步,他偷看过前几名的卷子,大部分计算都写上了,可他就是想不通。
接连的打击将他的意志消磨掉,他只有无尽的绝望。
大概是他屋里的动静太大,莫红梅出来看了看,本该躲回去。
可想到王志刚交代的事,咬了咬牙又走了回来,时间已经后半夜了,“还在学习呢,饿不饿,要不要吃碗面。”
贺子农只以为是礼貌的询问,本着不想给人添麻烦的想法,摇了摇头。
可莫红梅这次没有走,看着他桌上揉成一团的卷子,拿过来指着,“你设的x不对,不如倒换过来,你这个方程思路不对。”
贺子农惊讶,看红姨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下新的解题步骤,他眼睛渐渐亮起,虽然心中疑惑,可又觉得问出口不礼貌。此时更多地是兴奋,这道题得到解答了。
他也是聪明人,莫红梅稍微一提点,就算了下去,豁然开朗的感觉,平息了他刚才的烦躁。
莫红梅披着衣服,观察着桌子前奋笔疾书极其专注的男孩,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以为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开新的世界。
她当初其实成绩很好的,也是安城三中的,她想像哥哥一样。考上安城大学,当一个老师。
可惜,工厂那时已经开始动荡,她妈怕工厂这铁饭碗有什么损失,就提早退了,让她接班。
她其实反抗过,她在年级得了前十名。可母亲不屑说前十名也不是第一,有什么炫耀的,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不好嫁人,有个铁饭碗在,工作结婚生子,才是顺遂的一生。
家里供一个大学生就可以了。
其实他们家不是条件多不好,父母双职工,再供一个大学生绰绰有余,但她想让母亲开心,只能听母亲的话。
也许正因为自己过去太逆来顺受,才显得后来那么离经叛道。也许她不是没怀疑过厂长的儿子在骗她,可诱惑太大了。她一直在家里都是个透明人,父母永远以哥哥为骄傲,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女孩子就该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