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下人来报日常手谈的张少府今日有事不能来了,高元之说:“手谈就是围棋吧?这个我会。”想当初,领导喜欢下围棋,有时找不到人,高元之陪下过几次,她从小学棋,还拿过青年组的省冠军,领导也不是她的对手。萧翦越来越对她心中好奇,此人到底是何来历,也好,反正今夜无人陪伴。
檀香的味道隐隐弱弱,烛光剪影下两人对坐不语,棋局中,高元之全力以赴,两个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棋盘,早早布局,几手下来,饶是萧翦精通棋道,也有点招架不住,不知是对方棋艺高超,还是自己走了神,总是忍不住下几手就抬头看她一阵。她的眉眼清爽灵动,鼻翼时动,嘴巴随着棋局时而噘嘴,时而抿嘴,时而咂嘴,时而把手指放在嘴巴上轻叩关节,她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聪明之中又带了点执拗的倔气,却看得他有点出神,以至于下错了好几步。可她却从不抬头看他,一门心思的对他的棋子赶尽杀绝,不留退路,几番下来,萧翦弃子服输,问她要什么奖赏。
“侯爷做任何事都赏罚分明啊,那我要一间暖和的房间,再给我来点热洗澡水,准备几样精致的点心,我听说皇亲国戚吃的点心都特别精致、特别美味。不过我不要人伺候,而且未经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进我的房间。”高元之面露微笑地说道,萧翦一一安排,看着她暗喜的样子,又不急着拆穿她女儿家的身份,敌在明他在暗的局势让他一时玩心四起,他想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想看看她早被人识破却还要演戏的反应。
当晚在萧翦安排的客房里,终于她洗上了热水澡,怪不得侯门深似海,却有这么多人抢破头进来。这软床热水,精致小点心的宵夜,啧啧。可惜怕被人发现她是女的,没敢让丫鬟们按摩搓背,高元之躺在床上终于有空思考起来,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怎么样了,父母和齐正都急坏了吧!单位领导找到了吗?自己的肉身跟随自己来这个世界,那个世界还有没有肉身,不会自己已经死了吧?这些都是死后游魂经历的事情吧?不不不,洗澡水刚才还烫了自己一下,没有比这更能证明自己活着的事了,这事儿闹的,荒诞啊,明天还要跟那八百个疑心眼子的侯爷入军营,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就当找了个新工作,跟了个多疑的新领导吧。
--------------------
科普生活
==================
高元之跟随萧翦一行人来到了郡守王军军营营地,不知道花木兰是怎么在一群男人堆里瞒住自己的身份的。高元之眉头紧锁,只要和这些糟老爷们儿住在一起,只需要一晚上,就可能暴露,一想到可能项上人头不保,高元之感到脖子上吹来一阵冷风,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其他正在操练的人也有意无意地向她这边瞄来,看得她浑身毛刺刺的。
还没到主帅营帐,几个嘻嘻哈哈的士兵从外面走进来,嘴里嚷嚷着找到了好东西,正是操练休息期间,大家都围上去看个稀奇,原来是两个士兵摘了一筐子新鲜人参,想分给大家尝个新鲜,有手快嘴快的人已经撸了一串下肚,高元之远远的瞥见那人参茎直立,圆柱形有纵沟,肉质,红紫色根茎多分枝。
好家伙,这哪是什么人参,是商陆,高元之的外婆是著名的中医,幼时曾有人误食商陆,送到外婆处医治,险些保不住性命。
高元之一时顾不得那么多,三步并成两步上前指着竹筐子里的东西说:“这个不能吃,有毒,这是商陆,不是人参,只是它的果实的外形与人参比较相似,很多人误把商陆果当成人参食用,食用后就会产生中毒的症状。中毒后轻则恶心呕吐腹泻等,重则昏迷不醒、大小便失禁,要人命的东西,万万不能吃。”话刚说完,几名嘴快手快吃了商陆的士兵捂着肚子哎哟叫起来。
萧翦对高元之更是摸不清状况,如果她是普通人,却能识文断字、出口成章,精通棋艺,现在看来还颇通医理,奸细应当藏拙,越低调越好,不会像她这般出头引人注意的,此人不大可能是奸细,萧翦又吃了一剂定心丸。
饶是高元之不认识这几人,也担心他们因误食丢了性命,于是她神色严肃地说:“赶紧将这几人送往军医处,准备肥皂水,哦不,胰子水,去催吐这几人,刚吃下去不久,应该来得及。”到底是训练有素的部队,不一会儿就抬来担架把这几个馋嘴的倒霉士兵抬往军医处。
高元之为了避开萧翦的眼神,初来乍到以尚武为荣的军营,她这种鸡崽子身子骨,势必以后会引来不少麻烦,医治好这些人,以后可以卖个人情给他们。她心中想,既然识字和通晓医理瞒不住,索性自己的人设就立成“身体羸弱,但脑子好使”,再借口失忆,应该能顺利撑到离开军营。
随着几名士兵的催吐后转危为安,果然有人通报主帅召见。她心下盘算着要怎么样提出单独在军营住宿,怎么样用现有筹码去博弈实现自己的期望,这也是行政职场上多年拉锯下来的习惯。
“本侯尚不知你还通晓医理?”一见面萧翦就开门见山地询问。
“回侯爷,小人只是略懂,少时家中有人从医,我只是在一旁略观几年,并不通晓医理,恰好是遇到相似的事情,所以知道怎么处理而已,若是再复杂一些,我就不会处理了。”高元之的不卑不亢,反到让萧翦心中熨帖,面前这人,怎么看她怎么顺眼,只是她一会儿自称小人,一会儿自称我,像是不适应自己的身份,眼下弄清楚她的来历才是当务之急。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倘若是从前,未打消疑虑的人,是断断不能近他身的,可如今他不但留她在身边,还带回营地,所以萧翦急着想弄清楚她的来历。
谁说不是呢?义务教育加本科、硕士教育,再加上十年的机关行政秘书经验,高元之看上去就是个遇事不疾不徐知识分子形象,礼貌中又带着一丝丝疏离,瘦弱中透着一股倔强。
“你救了几条人命,虽是无心,但也可犒赏,想要什么奖赏?”萧翦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张嘴也是刻薄,虽是无心,无心高元之才不会敢冒风险显山露水呢。
“多谢侯爷,小人对黄白之物向来看淡,只是小人夜晚睡眠习惯不好,经常半夜醒来。若侯爷真想赏赐,请赐我一人独居营帐,小人感激不尽。”高元之顺水推舟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你就住本侯的亲卫营,在主帅营帐旁边,下去吧!”萧翦挥挥手,高元之暗喜退出帐外,出来时见一人候在帐外,她没多想,急着去看看自己住的地方。
“禀侯爷,属下已打听清楚,陈家村王老汉自称是在山上砍柴时救回他,当时他陷入昏迷,即便救回去也昏睡了好几天,属下软硬兼施,那王老汉不似撒谎,这人当时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王老汉的儿子的衣服,所以显得不太合身,属下还带回了他当时身上旧衣物,请侯爷查看。”来人细细禀报着查探回来的细节。
萧翦屏退所有人,查看那堆旧衣物,这冲锋衣和速干裤的设计、质地、料子他都未曾见过,拉锁的设计也让萧翦陷入深思,他曾在与他国军队作战时,在一个番邦人身上见过类似的设计,但不如眼前的衣物精巧。多年行军打仗和宦海沉浮的经验告诉他,高元之可能不是这些附近小国的人,难道她来自海外番邦?可她中土话又流利,还会写中土文字,他心下一时有了主意,随即打发人去请西市那些番邦国的蓝眼黄发的巴州国生意人来,示意如此这般,准备再次试探高元之。
高元之看到外国人来军营兜售舶来品时,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这位萧侯爷心思果然缜密,明明是怀疑她的身份,屡次试探,还要搞这种小把戏,森严军营怎么可能番邦之人轻松兜售物品。既然他有这个疑虑,索性让他摸不着头脑吧。于是高元之假意询问商品,顺利地用外语与番邦人交流,萧翦看在眼里,心中的猜想已经有了七七八八,估摸着她是番邦贵族,这个年纪,在萧国早已婚配,莫不是逃婚而来,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