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听见这句话,不由嫩脸一红。小薇悄声对她道:“嘿!跟莹莹开黄腔呢,这要是让老爷子听见,不打折他的腿才怪。”
展凝儿悄悄在人群中跟着,眼见二人耳鬓厮磨,谈笑风生,忽然心中一酸,再也没了跟下去的勇气,只是黯然神伤地看着他们远去……
水西是贵州的政治中心,贵阳则是这个政治中心的大舞台,但是宋、田、杨三大天王的领地却并不在水西地面上,水西是安氏的地盘。
把统治整个贵州的治所设立在安氏领土上,这也等于是对安氏“土司之王”的一种官方承认。
安氏一族世袭贵州宣慰使,统管水西四十八部。
实力仅次于安氏的宋氏家族则世袭贵州宣慰同知,作为安氏的副手,管辖水西、贵竹、养龙、中曹等十大长官司。
故而其他大土司只是在贵阳城里置宅子,安家和宋家除了宅子,还建有宅吉(衙门)。
当地百姓称安家的宣慰使衙门为大宅吉,宋家的宣慰同知衙门为小宅吉。
从成化年间起,安氏和宋氏的当家人就不肯留守宅吉府,所以这大小宅吉基本上就成了一个象征性建筑。
此刻大宅吉的府门依旧闭得紧紧的,然而一旦有人进入大门,却会赫然发现,府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因为“土司王”安国维来了。
一座爬满了青藤的小亭旁,是一汪活水的湖泊,湖岸边水草芦苇杂乱地生长着。
小亭中坐着一个老头儿,穿一身灰色长袍,白发挽成道髻,只插了一根木簪,手里拄着一根摸挲的锃亮的藤杖。
这时,安南天缓步走来,微笑着站住,欠身道:“爷爷!凝儿表妹回来了,看样子,她的心情不大好。”
老者雪白的长寿眉轻轻蹙了蹙,道:“那丫头,真的喜欢了叶小天?”
安南天叹息道:“恐怕是了。我就看不出,那小子除了俊俏一些,还有什么长处?可要是说俊俏,水西豪门阔少中,俊俏丰伟的少年郎难道还少了?”
老者淡淡地道:“你看不出没关系,却不可以把他贬得一文不值。你记住,不只一个人青睐的人,必定有他的长处,你看不出来,那只是你的眼光问题。”
安南天肃然道:“是!孙儿受教!”
老者道:“叶小天考举人去了?”
他这一问,安南天脸上便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是!铜仁府学教谕黎中隐五年未取中一名秀才,受到了学政的训斥,无奈之下便弄虚作假取中了他。谁料张铎那草包却真当他有一身才学,执意要他来参加乡试,想让叶小天再考个举人,以证明他教化铜仁有功!”
老者微微眯起眼睛,抚须微笑道:“呵呵,尊者游历天下是惯例,如今竟游历到官场中去了,千年以来这还是头一个吧?大隐隐于朝啊,这倒有趣了。”
安南天道:“爷爷,我看他可不像是要大隐,他只是不喜欢困居深山罢了。”
老者哂然一笑,道:“有哪个年轻人喜欢困居深山呢?红颜美色于少年人而言固然有着莫大的诱惑,可是一旦能予取予求,他就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人生的诱惑何止于此?”
安南天皱了皱眉:“如果他去游历天下,与凝儿不再相见,久而久之,想必凝儿的心思也就淡了,谁知他却留在贵州厮混,这可就不好说了。爷爷,凝儿那丫头从小就死心眼儿,认准的东西很少改变。如果凝儿不肯死心的话,叶小天二十年后可是要归山的,到时候……”
老者淡淡地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如果你是那个定规矩的人,你自己就不用守规矩!如果你没那个本事,自然就得遵守别人为你定下的规矩!”
老者说到这句话时,白眉微微一挑,便有一种睥睨的气势迎面而来。
这时你才会觉察到他的不凡之处,而方才的他,看起来只是个含饴弄孙的平凡老人罢了。
安南天疑惑地道:“这么说,对凝儿和叶小天……爷爷是乐见其成了?”
老者哑然失笑道:“老夫哪有闲功夫理会这些小儿女之间的情事?我是在想,一位蛊神教的尊者,如果考中了举人,继而做了官,会对贵州的格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徐伯夷走进田妙霁的书房,躬身向帘后施礼时,心情不由自主地便有些紧张起来。
帘后传出田妙雯悦耳动听的声音:“这一次你考得如何?”
徐伯夷赶紧垂首道:“这次乡试的试题,于徐某看来还算比较简单,相信应该答得不错。”
“哗啦”一声,田妙雯一挑帘笼,竟从后面走了出来。
徐伯夷心头顿时一阵激动,自从傍上田家,他这还是第一次离大小姐这么近,这一次总算能看到田大小姐的真面目了。
徐伯夷很想抬起头来,可是他的脖子却有些僵硬,硬生生的抬不起来。
当看到一袭白裙云一般飘到面前,裙下尖尖的靴尖若隐若现,他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躬身道:“大小姐!”
田妙雯淡淡地道:“不必拘礼,抬起头来。”
“是!”徐伯夷慢慢抬起头,不由大失所望。
田妙霁的确是从帘笼后面走出来了,可她头上还戴着一顶“浅露”,垂下的黑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只看见白嫩皎洁、曲线动人的下颌。
不过,那层薄纱终究不能把田妙雯的模样完全遮住,尤其是她的肌肤说不出的白嫩,在黑纱之下更明显一些,比起先前隔着帘笼雾里看花,不知要清晰多少倍。
只这一看,饶是一向对女色并不沉迷,只是热衷权位的徐伯夷,也不由得心头怦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