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并不是一条万无一失的路啊,古往今来,忠臣良将,往往是以“文死谏,武死战”为标榜,说到底,还是昏君无能,皇帝偏信奸馋臣子,才会使臣良将只能以命相搏。
如今圣上登基不到两年,即使是明君,也未必会清理前朝冤案。
而清妹妹要告的是内阁大臣温阁老,这条路无疑更加艰辛重重。
“极有可能,你会遭遇不测,就算这样,你也要去吗?”她私心其实并不希望清妹妹拿着证据直接去面圣,这样太危险了。
韩昭的眼神在灯光下闪烁了几下。
她知道真姐姐的担忧,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我爹临死前,以性命相托,让我把册子交给陶伯伯,让他转交给圣上。”
“我可以不去,那样我能继续安全地苟活在这世上,可是我爹和我娘,还有府里的其他人,就要背负着叛国罪臣,畏罪自杀的骂名,冤魂继续不得安息,陶伯伯和陶姐姐也会在宁古塔的苦寒之地,不知待到什么时候。”
“我既答应了我爹,就要做到。从小我娘就跟我说,做人要信守承诺。”
韩昭的声音轻缓,却又透着一股坚定。
顿了下,她接着笑道:“我知道真姐姐你的担忧,可我也不一定会有事的,对吧?我爹和我娘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的。”
李映真见她心意已决,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她现在当公主伴读,好歹也算个宫中女官,万一要真有什么事儿,自当竭尽全力,护清妹妹一个周全。
两人商议好,方打开房门。
莺儿端着个筐,从厨房出来,正巧见着要出门的两人,笑道:“李小姐,韩昭,吃烤番薯吗?刚出灶的。”
她把手里端着的蔑条平底小筐往上举了举,给两人看她刚烤好的番薯。
她自小在贺府长大,跟厨房的嫂子大娘们关系都很好,有的时候,厨房里做了一些小零嘴,例如烤栗子,烤番薯之类的,她也能淘到一份。
番薯这种东西价格便宜,烤起来也不费劲,往往是灶上熄火了,把番薯往还有余温的柴火灰烬堆里一放,煨上那么一段时间就熟了。
她前几日在街上买菜,好容易见到有卖番薯的,就买了几个。今日做完饭后,就势埋在了灶里。如今扒拉出来,烤得正好。
韩昭站在台阶上,往下看,只见莺儿端着的蔑筐上放着五六个烤得软软的番薯,冷风里,时不时送过来一阵阵暖暖的烤番薯香气,非常诱人。
她笑着应道:“吃,多谢莺儿了。”
又心里庆幸着,莺儿对她的态度可算正常了。
前两日不知怎么的,莺儿的目光老落在她身上,时不时的,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自己。
被莺儿盯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到她的事。
还好今天就正常了,又像从前一样。
她转头又问道:“李姐姐吃吗?”
李映真看着筐里的烤番薯,似乎表皮外面隐隐还有一层灶里带出来的灰。
她自小家教严谨,极少吃外面摊上的东西。
仅有的那么几次,还是小的时候,和她们姐妹俩一块。
后来入了宫,陪公主吃饭,吃的又是御膳房里御厨们精心制作的美味佳肴。
这种市井的零嘴,她倒是有些心动了,于是矜持地点点头。
“那一块来厅里吃吧。”莺儿见两人都点头了,欢快地端着筐往正房客厅去,还把贺兰君也叫上,“小姐,番薯烤好了,我们趁热吃吧。”
这样冷的冬夜,吃烤番薯就得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
一群人落了坐,莺儿想到在耳房刺绣的晓月,等她绣完过来,这番薯都得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捡两个去给晓月,她又在刺绣呢。”莺儿上手,从筐里捡了两个番薯要送去耳房。
番薯还有些烫,拿在手里,烫得莺儿嘴里“斯哈斯哈”的,她撩起上衣下摆,兜着番薯往耳房去了。
刚才在院中看的不是很清楚,现下屋里被烛光照得亮堂堂的,就能看到这番薯烤得恰到好处。
外面一层皮烤的焦脆,露出里面金黄流着蜜汁的番薯肉来。
韩昭从筐里挑了一个个头适中的番薯,轻轻吹去番薯皮表面上残留的灰烬,用点力气掰开,把里面的番薯芯完全露出来,又往下撕掉一点皮,从筐里取了个小调羹,插在番薯里,就手递给了贺兰君。
贺兰君接过,轻轻“嘶”了一声,似乎被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