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决绝下来。
“……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走吧,这个月的工资我就不扣你了,明天打到你账户上。”
“……”
“……”
无言沉默了片刻,琪亚娜转身离开。
出了超市门,天色暗淡昏黄,眼见着便要入夜了,马路牙子上立着的灯一齐亮起,由暗转明,琪亚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从后向前延伸,慢慢消失,又从身后追上来。
夏夜的风是温热的,男人请客的那一顿她吃得也很饱,但心里现在却空空荡荡的,丢了一大块东西。
脚边出现一个空掉的易拉罐,安安静静地立在地上,也不是难闻难看也不是怎么样,但琪亚娜的牙根猛地咬紧,抬起脚,把又脆又空的易拉罐一脚踩了个扁。
踩扁了似乎不够,她瞪着漂亮凶狠的眼睛,鞋子反复踩踏在易拉罐上,左右脚轮着来,发狠似的踩踏同时,喉咙里溢出低沉难过的呜咽。
许久之后,这易拉罐已经是扁得不能再扁了,一通发泄,琪亚娜心里的无名火也散的差不多了——抬脚想要离开,又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扁掉的易拉罐,纤细的眉毛垂下,生出无端的歉意来,低身拾起易拉罐,扔到了垃圾桶里。
它只是个无辜的易拉罐而已。
消了火,琪亚娜走路的步子也就轻灵了许多,加快步子往最近的车站走去。
勉勉强强赶上了快要离站的公交车,在车子起步的晃荡里走到后车厢,琪亚娜找了个座位坐下。
侧目瞭望,在浓黑的夜色里,城市的夜景展现在眼前。
商业街绚烂的灯光从眼眶里划过,步行街上攒动的人群衣着艳丽,繁华热闹的盛景里,琪亚娜却感觉不到色彩和温度。
并非是她被赶出家门以后心情作祟,而是在渐渐长大的这十几年里,这种奇怪的褪色感一直没有消散,甚至越来越明显。
自她有记忆以来,早已经亲手屠戮了数千只怪兽,那些变成怪兽的人,有些在事后活了下来,有些则没有,活下来的人,他们身上灰白惨淡的感觉最为明显,就好像是所有的鲜明色彩都在那变成怪兽的短短疯狂里燃烧殆尽,被她打败之后,身体里只剩起不了火的灰烬。
为什么人会变成怪兽呢?
妈妈没有告诉她原因,爸爸也没有,成长的这段年岁里,她也没有找到答案。
等公交车慢悠悠地开到出租屋所在的小区旁边,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下了车一阵风吹过来,凉得琪亚娜浑身一激灵。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像变得特别敏感,因为生病的关系身体还有些虚,冷热变化感受得尤其明显。
抱了抱手臂,将异样感消下去,琪亚娜迈步走向自己的出租房。
一直到楼下,她才望见自己住的那一层灯火通明的,下意识便以为遭了贼,急吼吼地跑起来,噔噔噔爬上楼,掏出钥匙插到门锁里。
拧不开。
门锁被换了。
屋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闷闷的脚步声慢慢走过来,从里面开了门。
琪亚娜上次见房东还是在三个月以前,虽然是一个比姬子年龄还要大的中年阿姨,但是不管说话还是待人都相当友好,弯起来的眉毛好像会笑,非常好相处。
但是如今一开门,眼前穿着蓬松睡衣,嘴里叼着一根水果味细烟,头发上缠了好几个卷发棒的女人,摆着一张臭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实在是很难让琪亚娜联想到三个月前的和善老阿姨。
尽管五官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却让她感觉从里到外都完全换了一个人。
“房东阿姨,怎么门锁换了啊,是遭贼了吗?”她楞楞地问到。
“你都三个月没交房租了,我不换门锁,难道还让你继续住下去吗?”
房东倒也直接,开口便点明了原因。
琪亚娜的目光从疑惑转为吃惊,随后便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啊,我明明一下子交了一年的房租,怎么会没交呢!不可能的!”
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来,打开她租房用的软件,翻出半年前的账本记录,“你看!”
“我看什么看?”
嘴里的烟翘了翘,房东挥手拍掉琪亚娜的手机,这块会发光的搬砖掉在地上,屏幕摔出花白的大片裂纹。
“没收到就是没收到,要么你给我补上这三个月的房租,要么你滚蛋,你的东西拿来给我抵房租。”
中年女房东语气淡漠地说道。
但琪亚娜本身工资也就有限,平时被姬子克克扣扣的又敲掉不少,她自己吃得又多,根本攒不出什么像样的存款来,补上三个月的房租根本就不可能!